第71章 克鬼香(1 / 2)

意识如沉浮于深海的孤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冷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破开混沌的第一缕晨光,终于将沈流苏从沉睡中唤醒。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香语阁顶帐,帐上悬挂的安神香囊正散发着柔和的雪松与白芷气息。

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姑娘,你醒了!”守在床边的阿念又惊又喜,他那双总是清澈如洗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

沈流苏动了动嘴唇,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想撑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拆开重组过一般。

地宫中的一切,瞬间涌入脑海。

那面破碎的古镜,玄冥子怨毒的诅咒,还有那道没入罗盘的幽蓝香焰……

她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去感应体内的香魂。

还在。但……不一样了。

那股曾经如臂使指、温润流淌的力量,此刻变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时而狂暴奔涌,时而又细若游丝,甚至在某些瞬间,彻底消失不见。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握。

“阿念,取‘七星海棠’的露水、‘三叶佛手’的根茎粉、还有‘月下蝉’的翅羽灰来。”她凭着本能,念出了一张古籍中记载的、用以调理神魂的简易香方。

阿念不敢怠慢,立刻取来。

沈流苏闭上眼,试图调动香魂之力,将三者气息融为一体。

刹那间,一股精纯无比的感知力自体内涌出,三种香料的特性、配比、融合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她脑海中清晰呈现,精准得令人心惊!

成了!

可就在她心中一喜的瞬间,那股力量毫无征兆地,断了!

仿佛被凭空斩断的琴弦,前一刻还在奏响天籁,后一刻便只剩下死寂。

她指尖的三种香料,瞬间失去了灵性,化作一滩气味混杂的无用之物。

怎么会……

她不信邪,再次尝试。

这一次,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体内都空空如也,连最简单的香气辨识都做不到,鼻尖闻到的,只是最普通的草木之气。

时灵时不灵!

沈流苏的指尖微微颤抖,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明白了。

地宫一战,她强行逆转经脉,又砸碎了与自己香魂同源的古镜,导致她的香魂已然裂变。

她的能力,从此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随机”状态。

有时,她能成为那个洞悉万物的“香主”。

有时,她甚至不如一个刚入门的香料学徒。

这就像一场拿身家性命做赌注的抽签,而她,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抽到什么。

“皇上驾到……”

尖锐的通传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玦一身玄色常服,龙行虎步地踏入内室,身后只跟了掌事太监王忠。

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沈流苏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温情,只有审视与探究。

“醒了。”他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

沈流苏挣扎着要行礼,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不必了。”萧玦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昏睡了三日。”

他从王忠手中接过一道明黄的圣旨,直接递到她面前,语气冷得像冰:“即日起,朕特设‘香卫’十二人,归于香语阁,直属香主调遣。凡涉幽冥教一应事务,卿可先斩后奏。”

圣旨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皇权天威。

沈流苏的心狠狠一抽。

香卫,先斩后奏。这是何等泼天的权柄!这是帝王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她却从萧玦沉沉的目光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毁了北陵的阵,但幽冥教的根,还深扎在朕的朝堂里。沈流苏,朕给你刀,不是为了让你躺在这里养伤……”

“是为了让你,继续去砍。”

沈流苏缓缓抬起眼,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慢慢伸出那只时灵时不灵的手,接过这道滚烫的圣旨,一丝苦笑在她唇边漾开。

这哪里是信任,这分明是逼迫。

他将她从一个藏在暗处的复仇者,推到了明面上,让她成为他手中最锋利、也最没有退路的一把刀。

“臣,遵旨。”她低声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正在此时,王忠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皇上!娘娘!奴才……奴才见鬼了!”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王忠奉旨焚毁从地宫中带回的一应杂物。

就在最后一批沾染了邪祟气息的器物投入火盆时,异变陡生!

那升腾的香灰并未随风散去,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凝聚,竟缓缓聚成一个五六岁孩童的轮廓!

那孩童的虚影,对着皇宫深处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口中发出一声如梦呓般的轻语:“谢恩……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