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命根子(1 / 2)

皇陵地宫的崩塌,并未在京城掀起一丝波澜。

对于这大晏王朝而言,一座帝陵的沉寂,远不如前朝后宫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来得惊心动魄。

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里,一处早已废弃的、通往皇陵外围的排水涵洞口,碎石和泥土被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一点点刨开。

沈流苏从那仅容一人爬出的洞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头一甜,呕出一口混着土腥气的鲜血。

她浑身衣衫早已被地火熏得焦黑,破碎不堪,左臂上一道被落石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因高温而诡异地焦结着,没有流出太多血。

她顾不上撕心裂肺的剧痛,第一时间死死攥紧了怀中那个用衣角包裹的油纸包。

里面,是她拼死护住的一撮“归真香”的余烬,以及那枚早已碎裂成两半、灵性尽失的引魂铃。

“吱呀……”

不远处香语阁的侧门无声开启。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正是阿念。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看清沈流苏惨状的瞬间,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骤然涌上血红。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双手急速地比划着,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急。

【门……关了?】他比划着,【你看到他了?】

沈流苏知道,阿念问的“他”,绝非崔贵妃,而是那个藏于幕后、与沈家香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幽冥教主,玄冥子。

地宫之中,她确实感觉到了除了崔贵妃之外的第三股气息,一股与父亲的香谱同源、却又充满了死寂与怨毒的诡异气息。

她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穿透黎明的薄雾,望向皇城的方向,那眼神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厉。

“我看见的,不只是贵妃。”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看见一个人,在万钧巨石落下的钟声里……笑了。”

阿念的手势一顿,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解。

沈流苏没有再解释,她借着阿念的力,踉跄地站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坚定地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太极殿偏阁的灯火,燃了一夜。

萧玦一身玄色常服,伫立在廊下,身形挺拔如松。

当他看到远处那个互相搀扶、几乎融于晨曦微光的身影时,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早已料到她能活着回来。

王忠碎步跟在他身后,眼底的惊骇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沈流苏走到廊下,并未行礼。

她松开阿念,独自站定,将那个油纸包举到萧玦面前。

萧玦的目光掠过她满身的伤痕,最终落在那一包灰烬上,久久未动。

他不问成败,不问生死,仿佛那地宫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昨夜三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旧闻,“太傅崔元,在自己府中焚香跪拜,面向皇陵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陛下将亡,香火当续’。朕的人赶到时,他已服毒自尽。”

他话锋一转,从王忠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到沈流苏面前。

“这是从他祭拜的香案上,留下的香丸。你可识得?”

沈流苏打开锦盒,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

虽然她的嗅觉尚未恢复,但那独特的油脂感和燃烧后留下的、带着骨质感的细微颗粒,让她脑中瞬间闪过父亲那本染血笔记中的一页。

她伸出尚且完好的右手,用指尖捻起一点香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无数关于禁香的记载飞速翻阅、组合。

骤然,她猛地睁开双眼!

“这是‘续龙髓’!”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前朝南唐皇室的秘方!以七岁以下、命格纯阳的童子活体脊髓,合以‘还魂草’、‘阴神木’等七七四十九种至阴药材炼制而成。燃此香,可令枯骨生温,聚魂于体,虽不能真正死而复生,却能让一缕残魂暂时依附于尸身,状若活人!”

萧玦的眼中终于闪过一抹厉色。

沈流su没有停顿,她转向一旁早已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周捕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立刻带人去崔元府邸,把他家所有墙壁,尤其是祠堂的夹墙,全部给我砸开!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一口三尺三寸长的小棺!”

周捕头领命而去。

沈流苏的目光重新落回萧玦脸上,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陛下,他们不是想为崔贵妃续命,也不是想长生不老。他们……是要复活一个早就死透了的王朝。”

不到一个时辰,周捕头脸色惨白地回来复命。

果然,在崔元府邸祠堂神龛后的夹墙里,掘出了一口严丝合缝的小棺。

棺材被抬到偏殿。

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混合着“续龙髓”的甜腥味,几乎令人窒GSt息。

棺内,躺着一具早已干瘪的童尸,看身形不过五六岁。

最骇人的是,他的背脊处,有一排细密的穿孔,整条脊柱骨已被生生抽走。

这,正是“续龙髓”最残忍的祭品。

沈流su眼中没有怜悯,只有愈发冷冽的杀意。

她走到棺前,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归真香”的灰烬,混入清水,用指尖蘸着,轻轻滴在了那童尸干枯的鼻端。

“归真”,能唤醒万物本质,让真相重现。

哪怕只是一撮余烬,其中蕴含的沈家血脉与七种绝世奇香的共鸣之力,依旧强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