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书写之人已力竭。
图分三卷?
是指沈家的调香秘籍吗?
北陵台又是什么地方?
还有……掌灯人?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头痛欲裂,青檀用生命换来的信息,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你说,香能辨人心?”
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沈流苏猛地回头,只见萧玦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未带任何仪仗,仅着一身玄色常服,目光正凝视着她桌上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沉水烟。
他走得太近了,身上那股独有的、混合着龙涎与书卷的冷冽气息,霸道地侵入了她的领域。
沈流苏迅速将试香纸收入袖中,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行了一礼,平静地答道:“香不能辨人心,但能辨出因心绪变化而引起的气息改变。恐惧、谎言、杀意,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味道。”
萧玦走到案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只青铜罗盘,目光深邃如夜:“那朕问你……太傅崔元,可信否?”
他问得如此直接,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沈流苏沉默了良久。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
她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缓缓将那只罗盘推到他面前。
“陛下,这香说,他不可信。”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他撒谎的方式很特别……像是被人逼着说的谎,身不由己。”
萧玦的瞳孔骤然一缩,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你是说,有人在他耳边,下了‘控言香’?”
控言香!
一种失传已久的秘香,能通过气味影响人的神志,让其在不知不觉中说出被设定好的话语。
沈流苏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次日,王公公果然又来了,这次态度恭敬了许多,说是奉陛下口谕,请罗盘去御前由专人勘验。
沈流苏这次没有拒绝,佯装顺从地将罗盘交给了他。
但在交出的那一刹那,她的指尖早已沾上了一抹无色无味的“匿形香”,在递送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印在了王公公的袖口。
这种香气凡人无法察觉,却能在白鹤的鼻子里,留下长达六个时辰的清晰轨迹。
王公公前脚刚走,沈流苏后脚便带着白鹤,远远地缀了上去。
只见王公公并未直接去往皇帝的养心殿,反而在宫中七拐八绕,最终竟一路走到了御药房的后巷,在一扇锈迹斑斑、从未见人开启过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他将罗盘递了进去,随即门内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阴冷的嗓音:
“……石敢当的机关记录显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主上说,‘灯熄了’计划,该提前了……”
沈流苏伏在墙后,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石敢当?
是皇陵里的那些杀人石像!
它们内部竟然有记录功能!
而这个所谓的“主上”,又是谁?
她不敢多留,悄然后退。
回百草苑的路上,她心事重重,手中端着一盏刚从茶房取来的安神茶。
突然,肩上的白鹤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猛地扑扇翅膀,一头撞翻了她手中的茶盏!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滚烫的茶汤泼了一地。
沈流苏正要呵斥,低头的一瞬间,目光却凝固了。
就在那片湿漉漉的地面上,一汪茶汤的倒影中,清晰地映出了她身后不远处,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人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而灯中的焰火,竟是诡异的碧绿色!
鬼引灯!
父亲的手札中曾用朱笔警告过,此灯以尸油为燃料,燃出的香气能引诱人的魂魄,使其产生幻觉,是天下至阴至邪之物!
她想也不想,拔腿便追了过去!
转过街角,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片被灯火燎过的焦黄纸屑。
沈流苏疾步上前捡起,只见上面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字体,写着半句残文:
“……香火不断,则魂不灭……”
她攥紧了冰冷的纸片,猛地抬头望向皇宫深处那一片连绵的宫阙。
原来,有问题的不仅仅是崔元一个!
这整个紫禁城的香气系统,从熏香到药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悄然替换。
而那个提着鬼引灯的“掌灯人”,或许就藏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一个又一个谜团,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
她深吸一口气,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她看清这张网全貌的节点。
她需要信息,需要来自宫廷最阴暗、最底层的声音。
一个名字,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个掌管着天牢伙食,被称作“铁勺张”的男人。
他见过的死囚比活人都多,听过的秘密足以让整个京城天翻地覆。
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