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刘忙扬声下令,声音传遍整个山谷:“传令下去,在此地,重立‘三百祭司碑’!碑文由杨玉儿执笔,以汉、夷双语镌刻。三百名葬身此井的女祭司,每一位的姓名、所属峒寨、出生年月、死难之日,必须全部考证清楚,一一列上!”
山谷远处,隐蔽在树林中暗中窥视的孟获,听到这个命令,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到碑文的草稿被快马传来,当他从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找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时——那是他乳母的名字,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虎目之中,竟有泪光闪动。
人群中,一位拄着蛇头拐杖的老妪,藤婆,缓缓走出,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刘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六十年了……六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记得她们是‘人’,而不是什么不祥的祭品。”
当夜,月凉如水。
刘忙脱去鞋履,褪下外衣,赤裸着双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拨开藤蔓,一步步走入了镇蛊井。
井底阴寒刺骨,浓重的血腥与怨气扑面而来,冰冷的蛛网不断覆上他的脸。
他无视脚下堆积的森森白骨,在井底中央盘腿坐下,然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同时催动了“溯因之瞳”与“鼎心境”,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敞开,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主动吸引、接纳祝融一族积压了百年的怨念与痛苦,尽数引入自己体内。
心魔反噬骤然而至!
他的意识被瞬间撕裂,无数痛苦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最终,画面定格——他变成了幼年的祝融,躲在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位美丽而高贵的祭司,被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卒笑着、推搡着,扔进了这口深井。
泥土倾泻而下,母亲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哀和一句微弱的叮嘱:“孩子,别恨所有人……”
“啊——!”
一声凄厉的嚎哭从刘忙口中迸发,声如裂帛,震得井壁簌簌作响。
他蜷缩在骸骨堆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泪水与血水从嘴角一同涌出,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我认了!你们的痛……是真的!”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井口那些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黑色藤蔓,竟在一夜之间,绽放出一朵朵洁白如雪的小花,圣洁的光晕在月下流转。
系统轰鸣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族群执念共鸣”激活!宿主获得被动技能:承载异族集体记忆。激活代价:宿主将随机遗忘一次自己做出的重要抉择。】
刘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出井口,身体摇摇欲坠。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记得……我记得她们的痛……可我……我忘了什么……那天在麦城,我是不是……是不是该先救二叔……”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井外,祭台之上,祝融夫人手中那只由无数蛊虫汇聚而成、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血母蛊”,寸寸碎裂,最终化作一捧飞灰,随风飘散。
她呆呆地看着昏迷的刘忙,看着井口那一圈圣洁的白花,终于支撑不住,双膝跪地,失声痛哭:“你……你竟真的……懂我们的痛!”
远处,夜雾笼罩的山岗上,一支军队悄然出现。
为首的大将身披藤甲,手持巨斧,正是五溪蛮王沙摩柯。
他望着镇蛊井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低语,乘着山风飘向远方。
“香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