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蒯祺的身体就颤抖一分。
话音落下,蒯良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蒯祺的衣领,亲手将他拖到堂中的廊柱上,用早已备好的绳索紧紧缚住。
“我蒯良一生自诩识人,却错保过蔡瑁,那是误信了披着忠义外衣的豺狼。今日,若我再徇私纵容你这不肖之弟,便是助纣为虐,愧对荆州父老,更无颜面对蒯家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响彻全场,掷地有声。
满堂士人,无论是与蒯家交好的,还是曾受过蒯祺“恩惠”的,此刻竟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唯有老太守刘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正本清源,其痛彻骨啊……”
刘忙缓缓转动轮椅,来到被缚于柱上的蒯祺面前。
他看着这个直到此刻眼中还带着一丝不甘的文士,平静地问:“你说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荆州士人争取权柄,不再受北方人的压制。可你争来的是什么?是让江陵的百姓多交三倍的赋税?是让张允之流用一个‘忠’字做遮羞布,在背后行龌龊之事?”
不等蒯祺辩驳,刘忙闭上了眼。
心口那道金流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召唤,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细线,悄然注入蒯祺的眉心。
“反噬归流。”
刹那间,蒯祺的整个世界被撕裂了。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谋士,而是变成了一个被税吏用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的老农,只为逼问出那早已不存在的“隐藏家产”;他变成了一个因家道中落、不堪受辱而纵身投井的少女,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带来无尽的窒息与绝望;他变成了一个在江陵城外啃着树皮的孩童,饥饿像一团火,从胃里烧到心头……一幕幕猩红的画面,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全都是他亲手制造的罪孽,此刻却化为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着他的神智。
“啊——!住手!我不看!我不看!”蒯祺猛烈地挣扎起来,状若疯癫,嘶吼声凄厉无比。
刘忙没有说话,只是对一旁的邓羲点了点头。
邓羲立刻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民声流”——那是用特殊法器记录下来的声音。
一时间,整个府衙都回荡着百姓的哭诉,孩童的啼哭,甚至还有糜竺深夜独自核算账目时,因心力交瘁而发出的阵阵咳嗽声……无数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蒯祺彻底淹没。
他终于崩溃了。
绳索再也束缚不住他垮掉的身体,他瘫倒在地,伏地嚎哭:“我……我错了……我只是想……想让我们荆州士人不再被北边来的人压一头……可我……我怎么就成了比那些北人更狠毒的税吏……”
他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的脸上满是悔恨与哀求:“刘使君,您杀了我吧!求您,若要杀我,请将我死后……葬在江陵城外的田边。让我……让我看着那里的百姓,是不是真的……有饭吃了。”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刘忙脑中响起:【“反噬归流”首次实战结束。宿主完全承受了目标对象一生最强烈的痛苦与悔恨,精神锚点濒临断裂。建议立刻启动“记忆备份”程序进行修复,预计消耗气运点十万。】
刘忙没有回应。
他只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块。
他挥了挥手,对马良道:“拟《江陵赦令》。罪在首恶,胁从不问,百姓无辜。三倍赋税,即日起全额退还,所需款项,暂由我使君府库拨款垫付。”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中忽然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抹去了。
他努力去想,却只觉得一片茫然。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夜晚,有酒,有肉,很热闹……张飞……张飞喝醉了抱着自己……哭了?
为什么哭?
记不清了。
而就在此时,数十里外的江陵城郊,一座僻静的尼庵中,一名素衣少女在青灯古佛前缓缓起身。
她推开一间尘封已久的禅房,从一块松动的地砖下,捧出了一个包裹着厚厚油布的长条物。
解开布条,里面是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
少女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剑柄,露出了一个深刻的“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