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不再迟疑,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微微颤抖的少年,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哎……喊得好,喊得好……”他拍着楼班的后背,声音竟有些哽咽,“我这一身残缺的记忆,换你这一声,值了。”
夜深人静,刘忙独坐静室,窗外月色如水。
白日里的那一声“阿爸”,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至今余波未平。
他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意识深处,引动了那个神秘的系统。
一道新的权限,已然解锁。
【是否尝试“集体意志投影”?发动条件:需凝聚万人以上规模的民心共鸣,并持续一炷香时间。】
刘忙没有犹豫,选择了“是”。
刹那间,他的感知无限延伸,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融入了南郑城的血脉之中。
他“听”到了城中万千百姓安睡时平稳的呼吸声,他“闻”到了归乡坊里尚未散尽的炊烟气息,他“看”到了柳城新学堂里,孩子们挑灯夜读的身影,他“感觉”到了白鹿口关隘上,守夜人篝火传来的阵阵暖意……恐惧、希望、疲惫、憧憬,所有人的思绪如万千溪流,最终汇入他这片意识的海洋。
心口处那道神秘的金流骤然间奔腾汹涌,灼热无比!
投影,开始显现。
静室的虚空中,光影扭曲,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看不清面容,身形变幻不定,时而是手握锄头的农夫,时而是持戈而立的兵士;时而佝偻苍老,时而挺拔年轻。
他们仿佛是无数人的重叠,手中握着的,既有开垦的农具,也有御敌的刀剑。
一道低沉、浩瀚、仿佛来自无数人喉咙的共同低语,在刘忙的意识中响起:
“我们,不愿再逃。”
就在这一刹那,异变陡生!
南郑城中,所有用于传递军令、报时的铜管,无论大小,无论远近,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低沉雄浑的共鸣之声!
嗡——
城中无数在睡梦中的百姓,毫无征兆地齐齐惊醒。
他们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眼角莫名其妙地滑下两行清泪。
正在校场巡夜的赵云猛地拔出龙胆枪,厉声喝问:“何处敌情!”可他环顾四周,城墙巍峨,夜色沉静,哪里有半个敌人?
唯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庞大到令人心悸的民心浪潮,正无声地拍打着每一寸城墙,坚不可摧。
投影散去,巨大的精神负荷让刘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昏厥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小鼎的哭喊声唤醒。“王!王您醒醒啊!”
刘忙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看着小鼎哭得通红的眼睛,想开口安慰,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昨夜的投影,想起了楼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在小酒馆里,和关张赵三人“火锅结义”时,自己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个细节,就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您……您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小鼎见他眼神茫然,哭得更凶了,他害怕王会像上次一样,忘记更多的事情。
刘忙却笑了,虽然虚弱,但很满足。
他抬手,擦去小鼎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傻小子,哭什么。忘了件衣服算什么?可我记得,昨天,有一个孩子,叫我阿爸。”
他挣扎着坐起身,望向窗外。
晨光熹微,王府的庭院里,楼班正笨拙但耐心地教导几个汉家孩子如何稳住身形,学习骑马的基本要领。
而在另一边的大树下,阿草则握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地教几个乌桓少年写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家”字。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片祥和。
刘忙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低沉响起:
【“集体意志投影”首次发动成功。判定:道统已立,可承万民之念。】
也就在此时,遥远的北方天际,幽暗的夜幕尚未完全褪去,北斗七星的第七颗——瑶光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一座不知名的山巅之上,一个须发皆白、手拄青铜杖的老者(老碑)仰望星空,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王,这一次……不是您在写史了。是这方天地,在为您改命。”
天光破晓,南郑城从一个奇异的梦中悠悠醒来,无人知晓,昨夜那场无声的共鸣,已在城中每一寸金石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