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选择题,根本没有选项。
“我明白了。”他重新睁开眼,其中的迷茫已化为决然,“传令蒲元,不惜一切代价,加固从南郑到柳城的铜管网络。另外,让他想办法,将南郑城中百姓日常劳作的声音,也一并导入这套管网之中。”
法正不解:“主公,这是为何?”
“民心,不该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刘忙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让北地的将士们听到,在他们的身后,家乡的农夫正在耕田,织女正在纺线,孩童正在嬉闹。我要让他们听见,他们为之奋战的,是一个怎样鲜活、怎样充满希望的家园。这道‘民声流’,将顺着地脉北送,成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命令很快被执行下去。
小鼎和他率领的拾光队,成了最忙碌的人。
他们日夜沿着铜管铺设的路线巡护,一旦发现有破损之处,便立刻用陶片包裹,再以熔化的铜水浇筑修复。
南郑的百姓听说了这件事的缘由,竟自发地组织起来,日夜守护在铜管沿线,驱赶野兽,清理障碍。
他们不懂什么叫气运,也不懂什么叫民声流,只是朴素地将这些埋在地下的铜管,称之为“听王心跳”,是汉王的心跳,连接着远方的亲人。
柳城的夜,寒意袭人。
蹋顿披着一件厚厚的皮裘,巡视着为部众搭建起来的新居。
虽然简陋,却终究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家。
行至一处帐篷外,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他停下脚步,只见一名乌桓妇人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件男人的旧铠甲痛哭。
蹋顿的亲卫上前低声告知,这妇人的丈夫在之前的突围战中战死了,临死前的遗言只有一句:“带孩子……回家。”
蹋顿在原地默然站立了良久,夜风吹动着他的发辫,也吹乱了他复杂的眼神。
最终,他缓缓地解下了自己腰间佩戴的一枚古朴玉佩。
那玉佩上雕刻着狼图腾,是历代乌桓单于的信物。
他转身找到正在安排明日课程的楼班,将玉佩郑重地交到他手中。
“明日一早,你替我走一趟。”蹋顿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你代表我,也代表这三万活下来的人,去南郑,向汉王谢恩。”
楼班捧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佩,震惊地问:“单于,为何是此时?为何是我?”
蹋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遥远的南方,那里的夜空中,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金色暖流正在涌动。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他轻声说,“救我们的,从来都不是一支军队,也不是什么盟约。而是一个……愿拿自己的命,换我们回家的人。”
深夜,王府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刘忙独坐案前,批阅着公文,只觉一阵恍惚。
忽然,他的舌尖涌上一股若有似无的甘甜,那味道……是红枣的香气!
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记忆,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母亲煮的粥,那熟悉的味道里,总是会放上几颗去了核的红枣,煮得烂烂的,甜味丝丝缕缕渗透进米粒中。
“是枣……”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道稍纵即逝的灵光。
然而,他张开双臂,却只抱住了一团冰冷的虚空。
记忆的闸门开启了一瞬,又轰然关闭,甚至比之前关得更紧。
他踉跄几步,扶住桌案,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
镜中映出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疲惫的少年,那张脸,他每天都见,此刻却感到无比的陌生。
脑海中,系统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终结的意味:
【“气运外放”结束。宿主累计流失童年记忆百分之四十七,情感锚点已严重受损。】
刘忙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颓然跌坐回椅中。
他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低声呢喃:“我不记得她了……我真的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但她一定,希望我这么做。”
窗外,南郑城的百姓并未入睡。
他们自发地提着灯笼,敲着锣鼓,沿着铜管的路线巡夜,那喧闹的人声汇聚成一股温暖的声浪,透过窗户,涌入寂静的书房,将他轻轻包裹。
而在遥远的北方,楼班已经带着一支小小的使团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他将那枚代表着乌桓最高权力的玉佩紧紧贴在怀中,感受着它传来的阵阵凉意。
就在他启程的那一刻,柳城废墟之下,那片被无数胡汉鲜血浸染过的土地深处,一道微弱却坚韧的白色光芒,悄然升起,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与南郑城上空那道磅礴的金龙气运,遥遥呼应。
通往南郑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楼班一行人的身影,在晨曦中渐渐清晰。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队衣着奇特、精神抖擞的少年正列队等候,为首的少年手中,高高举着一块用竹片和麻绳精心编织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