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残留着竹简灼烧后的滚烫,那痛楚却远不及胸口那股撕裂般的剧痛。
跌坐在地的秦朗,眼睁睁看着书案上未干的墨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扭曲着汇聚成一行猩红的血字:“血不可欺,魂不可骗。”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这不是妖法,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仿佛冥冥之中有天道在审判他的欺瞒之举。
这鼎心,竟然能自动反噬亵渎者!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踹开,木屑纷飞。
赵云一身银甲,面沉如水,手持龙胆亮银枪,带着一队亲卫闯了进来,森然的杀气瞬间锁定了瘫软在地的秦朗。
亲卫们行动迅疾,两人上前将秦朗死死按住,其余人则在房内迅速搜查。
“将军,在此!”一名亲卫从秦朗的行囊夹层中搜出了一卷绘制精密的帛图,上面用朱砂清晰标注着“族谱调换图”,详细描绘了如何将刘备一脉从宗谱中“移花接木”,嫁接到宦官张让的名下。
人赃并获。
赵云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没有多问一句。
然而,被按在地上的秦朗,在最初的惊骇过后,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扭曲的冷笑。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赵云,嘶声道:“搜出来又如何?就算你家主公真是刘氏之后,一个靠着宦官余孽养大的‘关系户’,也配称王?天下英雄,谁会服他!”
这话如同一支毒箭,精准地射向刘忙阵营最敏感的软肋。
消息传到中军大帐,刘忙却并未如众人预料般勃然大怒。
他只是静静地挥退了报信的亲卫,转头对帐内一人道:“郭公,请过来坐。”
角落里,须发皆白的老宦官郭胜闻言,拄着盲杖,缓缓走了过来。
他没有双眼,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异常沉静,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风吹草动。
他在刘忙下首坐下,枯坐良久,帐内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郭胜才沙哑着开口:“主公,许都最近可有异动?我这双耳朵,听到的风声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切。我听说,司马懿正在领人重修《灵帝起居注》,而丞相曹操,在城南的祭天坛旁,加设了一座‘正统台’。”
一直侍立在旁的法正闻言,脸色骤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的毒计在这里!重修史书,是为了将张让公彻底钉死在‘篡统奸宦’的耻辱柱上。设立‘正统台’,是为了向天下宣告一种被他们篡改过的‘正统’!主公,他们这是要从根上否定您的血脉合法性!”
这计策阴险至极,杀人不见血。
一旦天下人都认定张让是窃国奸贼,那么由张让拼死保下的“龙裔”,自然也就成了笑话,其正统性将荡然无存。
刘忙的”
郭胜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补充道:“当年十常侍中,赵忠、夏恽等人确实贪鄙,但张常侍……不同。灵帝驾崩前于永宁宫的最后一夜,唯有我一人在屏风后侍奉。我亲耳听过他与陛下的密谈。若能寻得当年的‘内廷录事’残卷,或许可以证明他的真正忠心。”
“内廷录事!”法正精神一振,立刻喝道:“影耳营何在!”
帐外黑影一闪,一名斥候单膝跪地。
“彻查洛阳旧档,尤其是前司徒杨彪府邸!当年董卓入京,百官府邸遭劫,唯有杨彪府因其名望得以保全大半。若有残卷,必在那里!”
命令一下,影耳营全力开动。
不过两日,便有消息传回。
在杨彪府一处早已废弃的书房夹墙之中,影耳营的斥候掘出了一卷被油布紧紧包裹的竹简。
竹简送回沔阳大营,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上面的字迹虽已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识,正是宫中录事官的笔迹,记载的正是灵帝驾崩前数日的言行。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灵帝的临终之语:“张常侍护嗣有功,虽浊其名,朕心知之。”
刘忙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冰凉的竹简。
他闭上眼,催动体内的血脉之力。
刹那间,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切的意念顺着竹简传入他的脑海,那是一个濒死帝王疲惫而虚弱的声音:“……朕以天下污名,换一忠臣暗行……值了。”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