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直!”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朝帐外喊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的身影便掀帘而入,正是他的心腹谋主法正。
法正显然也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手中还捧着一卷发黄的竹简。
“使君,我查到了!”法正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与骇然,他将竹简在案上摊开,指着上面的古老地图,“我连夜将您描摹的图中纹路,与馆藏的《山海经·大荒西经》残卷进行比对,发现图上西凉裂痕的中心点,正是我脚下这幅残卷上标记的‘崆峒之墟’!”
刘忙心头一震:“崆峒山?”
“正是!”法正语气凝重,“古籍记载,此地乃是黄帝问道于广成子之所,灵气汇聚。秦汉以来,历代君王皆视其为祭天圣地之一。若龙脉真在此处断裂,恐怕……绝非天灾,而是有人在行‘断脉取气’的逆天之事!此等手段,闻所未闻,其所图必定惊天动地!”
“断脉取气……”刘忙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寒光一闪。
这与他刚才在幻境中听到的低语不谋而合。
这伙藏在西凉的国贼,竟然在用整个汉室的国运作为祭品!
他霍然起身,当机立断,一连串命令发出:“子方,你立刻去一趟商市,以整顿市容为名,暂时封锁几条主街。同时,严密控制舆论,绝不能让‘鼎现江陵,真主已出’之类的流言传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诺!”帐外传来糜竺沉稳的应答声。
糜竺心领神会,他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关于天命所归的传言,都可能引来孙权的猜忌和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仅要封锁消息,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转身之后,他便暗中吩咐心腹,加派数支商队,伪装成采购皮货、药材的行商,分多路向西,沿陇右至金城一线,暗中探查是否有“地鸣、井枯、山崩”之类的异象。
一时间,江陵城内暗流涌动。
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和兵士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刘使君昨夜焚香祭天,为江陵祈福。
吴蜀对峙的商市依旧灯火通明,一片繁华景象,丝毫不见大战将临的紧张。
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以刘忙为中心,悄然张开。
夜至五更,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白毦兵统领陈到却毫无倦意,亲自带着一队精锐,巡视着靠近江岸的防线。
江风湿冷,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陈到目光如鹰,扫过江面上吴军战船的轮廓,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脚下不远处的浮台桩子底下,似乎有幽光一闪而逝。
“停下!”他抬手示意。
那幽光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但陈到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唤来两名水性最好的白毦兵,命他们潜下去查看。
片刻之后,水花翻涌,一名士兵探出头来,手中高高举起一件东西,激动地喊道:“将军,有发现!”
很快,那东西被呈到了临时搭建的哨塔内。
邓芝也被惊动,披着外衣匆匆赶来。
油灯下,一块巴掌大小、同样是青铜质地的残片,静静地躺在木盘里。
它的形状、材质,甚至那古朴的纹路,都与小鼎所献的那块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这块残片的边缘有明显的火烧熔融痕迹,上面铭刻的文字也已残缺不全,只能勉强辨认出半条挣扎欲飞的龙纹。
邓芝手执着烛台,凑近了仔细观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烛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许久,他缓缓直起身,拿起笔,在一旁的记事白绢上,用颤抖的笔尖写下一行字:
“一鼎现,二鼎出,天命不孤……江陵非终局,西凉才是棋眼。”
写完,他放下笔,与陈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震撼与凝重。
一鼎已是惊天动地,如今江底又捞出第二块,这江陵城,到底汇聚了多少秘密?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了望东吴大营的哨兵突然从塔楼上飞奔下来,神色紧张地闯入帐中,单膝跪地,急声禀报:“报!使君,将军!对岸吴军大营,中军帅帐彻夜通明,刚刚……刚刚点起了聚将鼓!”
聚将鼓?在这个即将破晓的敏感时刻?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邓芝与陈到的心同时往下一沉。
江陵城内惊雷暗起,而城外的暴风雨,似乎也已迫不及待地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