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东大营。
作为诈降计关键一环的阚泽,在向周瑜复命之后,便独自回到帐中,烫了一壶酒,默默对饮。
一名跟随他多年的亲兵见他神色复杂,不似得胜后的喜悦,倒有几分后怕,忍不住上前问道:“先生,我军大胜,您为何反而心事重重?”
阚泽饮尽杯中酒,长长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黄公覆将军忠勇可嘉,以身为饵,确实是此计成功的首要条件。但是……你以为,单凭我们那几十艘火船,真能烧尽曹操的连环船阵吗?”
亲兵不解:“难道不是吗?”
“哼,”阚泽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若无刘备军暗中通过水路,将远超计划数量的火油送入曹营,藏于细作船中;若无那庞士元,以故交身份献上那涂抹铁索的‘奇脂’,让火势瞬间走遍全军……你以为,黄将军的火船,能有多大作为?我等此番,险些就成了他人棋盘上,用以点燃全局的……一枚弃子。”
亲兵大惊失色:“竟有此事?那先生为何不向都督言明?”
阚泽摇了摇头,给自己又满上一杯,眼神晦暗不明:“言,则联盟立时生隙,曹贼未灭,内斗先起,此为不智。不言……则我江东上下,对那位刘使君,心中自会存一份敬畏。这敬畏,比任何盟约都管用。”
北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邓芝正就着残存的火光,在一卷竹简上奋笔疾书。
他并未参与战斗,而是奉了刘忙的密令,作为战场观察员,记录下火起之后的一切细节。
他的竹简题头,写着四个字——《赤壁暗火考》。
“……庚子夜,东南风起。火起非一源,曹军中军水寨先燃,其势滔天,而后火借风势,前端、末端方才并发。此为疑点一。铁索尽涂油脂,遇火即走,烈焰逆风而行,非人力可控。此为疑-疑有隐谋,藏于帷幄之外。”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合上竹简,抬头望向曹军败退的北方。
那里的夜空,依旧被冲天的火光映得一片暗红。
邓芝喃喃自语:“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曹军的楼船……还有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天命啊。”
夜,更深了。
刘忙独自一人,立于江岸边的一块礁石之上。
晚风吹动他的衣袂,将胜利的喧嚣和血腥都吹散了些。
江面上,曾经的火海已化作点点星火,如同破碎的星辰,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检测到重大历史节点‘赤壁之战’结束,汉室阵营取得决定性胜利,宿主作为主导方,汉室气运获得大幅提升。】
【当前汉室气运:+17%】
他看着那串数字,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都说,火烧赤壁是周公瑾一生最璀璨的传奇……”他对着滔滔江水,轻声说道,“可谁又规定,传奇,不能有一个幕后的导演呢?”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而奇特的“咔啦”声,顺着江风,从不远处的水面下隐约传来。
那声音极轻,若不仔细听,很容易被江涛声所掩盖。
那是他的亲卫队,正按照《水战连弩浮台设计图》上的说明,连夜在江心深处秘密沉下第一根用于未来基地的“水下锚链”。
而千里之外的许都,丞相府。
荀彧面无表情地读完了从荆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竹简从他手中滑落,他没有去捡。
他只是缓缓地,将桌案上另一份由谋士们共同推演的、关于赤壁战局的数十种可能性的预测报告,一页一页,亲手撕得粉碎。
纸屑如雪,纷纷扬扬。
他闭上眼,牙关紧咬,一字一句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败……不可怕。”
“可怕的是,我们……我们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江岸上,刘忙收回了望向江心的目光。
赤壁的余烬,尚有余温,但胜利的喜悦已经在他心中沉淀。
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这场大火烧出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权力真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窗口。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灯火通明的营帐,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今夜,有些话,必须对最核心的几个人,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