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刮过每一个雪鹞营士卒的脸庞。
马蹄声由远及近,沉重而密集,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口上,每一次震动都让他们的呼吸凝滞一分。
黄河拐弯处的开阔地形,此刻成了绝佳的围猎场,而他们,就是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黑色的洪流从地平线上涌来,三千铁骑,甲胄鲜明,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槊,正是曹洪。
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似乎已将这支胆大包天的敌军细作视作囊中之物。
“弃雪橇!入雪谷!”陈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慌乱。
他深知,在平坦的冰面上,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
唯有利用复杂的地形,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三十名雪鹞营精锐动作迅捷,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抛下笨重的雪橇,矫健的身影如狸猫般窜入两侧起伏的雪谷。
“分三路,各自突围!一炷香后,徐州见!”陈到再次下令,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士卒们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分成三股,朝不同方向的深谷亡命奔逃。
陈到则亲率包括苏则在内的九名部下,不退反进,迎着追兵的方向,占据了一处地势稍高的雪丘,准备用生命为同袍争取时间。
曹洪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陈到等人依托地形,以连弩还击,瞬间射倒了冲在最前方的数名骑兵。
然而,这不过是螳臂当车,三千铁骑的冲击力岂是十人所能抵挡。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观察天象的苏则忽然拉了拉陈到的衣甲,压低声音道:“将军,风向变了,你看那云层,暴风雪将至!”
陈到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向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铅灰、浓重,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要将整个天地吞噬。
风力陡然增强,卷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天助我也!”陈到眼中精光一闪。
他瞥见不远处一道巨大的冰川裂缝,深不见底,正是天然的藏身之所。
“苏则,你带弟兄们退入冰缝!”他果断下令,同时指向几具刚刚被射杀的曹军士卒尸体,“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和我们战死的兄弟混在一起,用雪盖住,做成全军覆没的样子!”
苏则心领神会,立刻组织人手行动。
陈到则带着最后两名弩手,再次射出一轮弩箭,吸引曹洪主力的注意,随即迅速撤向冰缝。
片刻之后,暴风雪铺天盖地而至,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不足三尺。
曹洪的军队被风雪阻隔,只能原地扎营,搜寻工作被迫中断。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顶着风雪冲入了徐州城。
法正看着斥候带回的急报,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雪鹞营在黄河拐弯处失联,最后传回的消息是遭遇曹洪主力。
“全军覆没?”法正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脑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
这其中,必然有诈!
法正立刻意识到,这既是危机,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来人!”他高声喝道。
一名亲信快步入内。
“立刻传令糜竺,让他动用所有在河北的商路关系,不惜代价放出一个风声——火烧乌巢的雪鹞营首领陈到已死,首级被当地猎户拾得,正待价而沽,悬赏百金求售!”
亲信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法正又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和几枚连弩的机括零件,这是徐州兵工作坊的特有制式,上面还沾染着早已凝固的血迹。
他将东西交给另一名属下:“将这些‘遗物’混入北上逃难的流民队伍中,务必让曹军的探子‘无意间’发现。”
做完这一切,法正才缓缓坐下,目光投向北方,心中默念:“叔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和曹操的反应了。”
许都大营,中军帅帐。
曹洪意气风发地禀报着战况:“禀丞相,刘备派遣的奸细‘雪鹞营’已在黄河岸边被末将全歼,无一幸免!只待风雪停歇,便可寻获其首领首级,以正军威!”
曹操坐在帅案后,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立即嘉奖,反而转向一旁的仓曹掾任峻,冷不丁地问道:“任峻,乌巢的粮草账目,你再核对一遍,报上来。”
任峻心中一突,但不敢怠慢,连忙取出账簿,仔细核算后,躬身道:“回丞相,乌巢原存草料四十万捆,此次申报烧毁三十三万捆,尚余七万捆。”
曹操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申报烧毁三十三万捆?我派人清点现场残骸,根据灰烬和残余估算,被烧毁的草料,至多三十万捆。那多出来的三万捆,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