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诧异与探究在两人眼中仅停留了一瞬,便被眼前的现实所取代。
一名亲卫快步入堂,躬身禀报:“主公,江东吕范先生求见。”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儒衫、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士已在引领下踏入厅中。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法正身上稍作停留,最终锁定主位上的刘忙,拱手一揖,不卑不亢地说:“江东吕范,奉我家主孙将军之命,拜见刘使君。”
刘忙并未起身,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平静如水。
他与法正早已料到孙策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吕范从袖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函,双手奉上,说道:“此乃我家主公亲笔书信。江东久慕徐州之富庶,愿与使君结为‘商盟’,互通有无,以商道固盟约,共同抵御江北袁术之乱,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他口中的“商盟”二字说得恳切,仿佛这真是孙策深思熟虑的善意。
然而,刘忙却连看那封信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吕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反问道:“孙将军若真有结好之诚,可敢做一件比互通有无更有诚意的事?”
吕范一怔,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说道:“使君请讲。”
“断袁术盐路!”
四个字如惊雷般在厅中炸响。吕范脸色微变,
刘忙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从江东沿海直指寿春。
“我知江东水军冠绝天下,沿海盐场尽入孙将军之手,天下海盐,江东独占八成。袁术伪朝看似兵强,实则根基虚浮,其军饷、民生,皆系于盐利一脉。”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回去告诉孙伯符,只要他敢封锁所有运往淮南的盐路,我即刻尽起徐州之兵,为他拿下盱眙,扫清江北所有障碍。盱眙到手,淮河水道畅通,江东可直入中原。至于盐利……”刘忙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封锁期间,江东因此损失的盐利,我徐州,补你三成!”
这个提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吕范心上。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试探性结盟,却没想到刘忙一开口便要掀桌子,直接扼住袁术的咽喉。
此计狠辣至极,却也充满了诱惑。
孙策此刻最头疼的便是卡在广陵与淮南之间的盱眙,若刘忙真能替他拔掉这颗钉子,江东的战略空间将豁然开朗。
而刘忙所要的,仅仅是江东一个“封盐”的姿态。
吕范额头渗出细汗,脑中急速权衡着利弊。
他深知,一旦封锁盐运,便是与袁术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
但这盘棋,刘忙已经替孙策下好了第一步,就看孙策敢不敢跟。
他沉思良久,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决然,对着刘忙深深一躬,说道:“使君快人快语,范,佩服!此事无需回报主公,范便可做主。好!我明日便以江东商会之名,下令封盐!”
吕范走后,糜竺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脸上满是兴奋,说道:“主公此计大妙!江东一动,我等便可顺势而为!”
刘忙点头,眼中寒光一闪,说道:“子仲,立刻启动‘商路绞杀令’!”
糜竺精神一振,拱手领命。
当日,一道以徐州商会名义发出的告示便传遍了下邳、彭城乃至整个徐州边境。
告示内容简单粗暴:凡途经徐州境内的商队,若被查出近期曾与袁术势力交易过伪币或军粮者,货物一律扣押三月,商队主人及伙计列入“黑名单”,终身不得在徐州行商!
这道命令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无数伸向寿春的利益之手。
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也悄然传开:“凡愿与袁术划清界限,前来徐州投效的豫州商贾豪强,可享五年免税之优待。”
一拉一打之下,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还在观望的豫州小势力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倒向徐州,主动断绝了与寿春的一切往来。
寿春城内,盐价一日三变,粮价更是扶摇直上,很快便出现了一斗米值千钱的恐怖景象,民怨沸腾。
府衙之内,法正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刘忙进言道:“主公,袁术如今外困于财,内乱于将。纪灵虽死,其麾下旧部尚存数万之众,这些人久随纪灵征战,情同父子。如今纪灵战死,袁术非但未加抚恤,反而苛责其兵败之罪,早已人心离散。若主公此时遣一能言之士,携重礼前往吊唁,赠上好棺木,厚赐其家属……”
刘忙瞬间会意,眼中精光大盛,说道:“孝直之意,是让纪灵的旧部,为我所用?”
“正是!”法正肯定道,“只需送去哀荣,再附上一封密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能令其军心大乱!”
刘忙当即拍板,命人备上金银、布帛、上等楠木棺椁,由一名心腹亲卫伪装成纪灵同乡,潜入寿春,暗中联络纪灵旧部几位颇有威望的副将。
密信的内容由法正亲笔草拟,言辞恳切:“昔日睢水之败,非尔等将士之过,实乃主帅轻敌冒进,以致三军受创。将军之勇,天下共知,今不幸蒙冤,徐州上下无不扼腕叹息。我主刘使君愿为诸君正名,他日若能拨乱反正,必不吝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