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天湖边的抉择(1 / 1)

藏北,阿里地区,措勤县。海拔4700米。

张浩的“高原特攻队”已经在这里驻扎了近三个月。他们成功完成了十七台手术,创造了在“生命禁区”开展心脏手术的奇迹。团队逐渐适应了高原环境,与当地藏族医护和牧民建立了深厚的信任。然而,真正的终极考验,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降临。

那天下午,一支牧民巡逻队用牦牛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汉子,疯狂地冲进了县医院简陋的大门。

“医生!救救他!他是为了救掉进冰湖的孩子!”牧民们用藏语焦急地呼喊着。

病人叫多吉,三十多岁,一名普通的牧民。在救起落水儿童后,他自己因极度寒冷和剧烈运动,诱发了急性暴发性心肌炎,并出现了最凶险的并发症——心脏破裂。

县医院的便携超声屏幕上显示,多吉的心包腔内充满了血液(心包填塞),心脏被自身的血液紧紧包裹、压迫,每一次跳动都极其微弱且痛苦,血压持续下降,生命体征正在飞速流逝。

“必须立刻开胸,修补心脏破口!否则他撑不过半小时!”张浩的声音因为缺氧和紧张而嘶哑。心包填塞是外科急症,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然而,现实冰冷刺骨。县医院根本不具备开展紧急开胸手术的条件!没有足够的心血管缝合线,没有合适的生物蛋白胶,没有体外循环机作为后备支持,甚至连能够胜任这种急诊开胸手术的助手都极度匮乏。在海拔4700米的地方进行如此高风险的操作,成功率微乎其微,几乎等同于一场豪赌。

“浩哥……风险太大了!我们……我们能不能想办法稳住他,然后紧急转运去低海拔地区?”一个队员看着多吉迅速恶化的指标,声音发颤。理智告诉他们,转运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比在这里进行一场近乎自杀式的手术要“稳妥”。

张浩的目光扫过周围。仁增医生和本地护士们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期盼;送多吉来的牧民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祈祷;而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多吉,脸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时间,只剩下分秒。

张浩的脑海中闪过林默的脸,闪过在岗巴和怒江经历的无数台危急手术,闪过林默常说的那句话:“我们可能无法拯救每一个生命,但我们必须为每一个生命,战斗到最后一刻。”

转运?多吉的状态根本撑不过崎岖山路的一个小时。所谓的“稳妥”,在这个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往往意味着彻底的放弃。

一股近乎蛮横的决绝从张浩心底涌起。他猛地抬头,眼神如同高原的鹰隼般锐利:“准备手术!就在这里!现在!”

他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把所有能用的氧气瓶集中过来!准备最粗的静脉通道!仁增医生,你跟我上台!其他人,维持循环,准备抢救药品!”

没有合适的缝合线,他就将几种不同型号的线组合使用;没有生物胶,他就依靠更精细的缝合技术和压迫止血;没有体外循环,他的每一次下针都必须精准到毫米,不能有任何失误,因为心脏随时可能停跳。

临时手术室里,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张浩沉稳的指令、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监护仪那催命符般的警报声。高原缺氧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汗水浸透了刷手服,顺着额角流下,刺痛着眼睛,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颤抖。

游离、切开心包、吸除积血、找到心脏上那个还在汩汩冒血的破口、精准地进针、缝合……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当最后一针打结,心脏破口被成功修补,心包内的压力解除,那颗饱经磨难的心脏重新开始相对有力地自主搏动时,监护仪上那条几乎拉成直线的心电波形,终于恢复了虽然微弱却坚定的起伏。

“成功了……”仁增医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张浩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脱力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他看着被推出临时手术室的多吉,看着牧民们涌上来时那劫后余生的狂喜泪水,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疲惫与巨大成就感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林默的号码。

“师父,”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刚抢回来一条命。”

电话那头,林默沉默了片刻,只回了三个字: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