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归来的林默,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枷锁。合作中心的审批文件在部里进入了“漫长的流程”,之前谈妥的一笔用于支持中心初期建设的专项科研基金被“暂缓拨付”,甚至连医院申请更新一台大型血管造影机的计划,也被以“需要进一步论证配置必要性”为由打了回来。
王副院长虽然不明说,但每次院内会议,那若有若无投向林默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早知如此”的意味。医院内部也开始出现一些窃窃私语,质疑林默团队是否“得罪了上面”,导致医院整体利益受损。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这个崭露头角的团队淹没。
然而,林默的选择,依然是向前。
他将所有外部纷扰置之度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两件事上:救治病人,以及,打磨一把能斩开枷锁的“破局之刃”。
这把刀,不是权谋,不是妥协,而是更极致的技术,和由技术挽救的、更具分量的生命。
他接诊了一个让所有医生都望而却步的病例——一位年仅八岁、患有“完全性肺静脉异位引流合并心下型梗阻及严重肺动脉高压”的患儿,名叫小宝。这是先天性心脏病中最复杂、死亡率最高的类型之一,被称为“手术禁区中的禁区”。患儿全身紫绀严重,像个小紫人,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多家顶尖医院均表示回天乏术。
患儿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几乎跪倒在林默面前,他们是听说了林默的医术,辗转千里而来的最后希望。
“这个病例,太冒险了。”连秦雪看过资料后,都眉头紧锁,“手术成功率,理论上可能不到百分之十。一旦失败,对你,对团队,对正在审批的中心,都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目前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张浩和马保国也面色凝重。他们都清楚这台手术的分量和风险。
马保国私下里对张浩说:“我在以前见过一例类似的,没救过来……那种无力感……林医生他……”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天,【苍生医典】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行着,脑内构建的小宝那颗畸形心脏的模型在无数种手术路径中穿梭、模拟、失败、再模拟……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傍晚,他走出办公室,眼神虽然疲惫,却燃烧着一种坚定的光芒。
“手术,可以做。”他对等待的团队成员和患儿父母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调整一下体外循环策略,并且,需要Schid专门定制一款超微型的引流套管。” 他看向陈薇。
陈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联系瑞士总部。阿德勒先生在得知病例情况和林默的需求后,顶着公司内部可能的质疑,动用最高权限,要求研发部门连夜赶工,并安排专机以最快速度将定制器械送达中国。
手术当天,观摩厅里再次坐满了人。除了本院专家,还有几位听闻消息后特意赶来的外院心脏外科主任。所有人都想知道,林默如何挑战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影灯下,林默的心神进入绝对专注的状态。外界的一切压力、纷争,全部消失。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颗亟待拯救的、复杂到极致的小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