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险过剃头(1 / 2)

风声鹤唳,林海雪原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废弃炭窑方向隐约传来的日军吆喝声和军犬吠叫,如同冰冷的绞索,勒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前路被堵,后路已断,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刀疤看向陈峰,那眼神复杂,既有征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将这个烫手山芋直接抛了过来,想看看这个能炸掉鬼子毒气库的“陈兄弟”,究竟有多少斤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峰身上。赵山河握紧了手中仅剩七八发子弹的三八式步枪,嘴唇紧抿;王铁锤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炸药包位置;山猫和大壮则像蓄势待发的猎豹,肌肉紧绷。就连刀疤那些匪气十足的手下,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决定。

陈峰的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初,甚至比平时更加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刀疤,而是缓缓趴伏在雪地上,不顾背部的剧痛,借助一丛枯草的掩护,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敌情。

炭窑位于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边缘,背靠着一个不大的土坡。大约一个小分队(13人)的日军士兵,穿着厚重的黄呢军大衣,戴着护耳军帽,正指挥着约莫三十多名穿着杂乱棉袄、缩头缩脑的伪军,利用炭窑残存的矮墙和堆积的木材,搭建简易的路障和机枪阵地。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已经架设在了炭窑入口的高点上,控制着前方唯一一条可供驮马通行的林间小道。两条吐着猩红舌头的狼青军犬,正被日军士兵牵着,不安地四处嗅探。

敌人占据了地利,火力占据绝对优势(至少一挺机枪,日军分队可能还配有掷弹筒),而且显然是有备而来,建立了初步的防御工事。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这点人力和弹药,连对方的机枪阵地都突破不了。

绕路?正如刀疤所说,需要多走两天,且前路未知,队伍疲惫不堪,补给匮乏,根本经不起拖延。更何况,谁能保证绕行的路线上就没有其他关卡?

陈峰的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个不可行的方案。他的目光越过炭窑,投向了其后方那个覆满白雪的土坡,以及更远处那片因封冻而显得格外沉寂的河滩林地。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缩回身子,靠在雪坡后,看向刀疤和围拢过来的赵山河等人,声音低沉而清晰:“强攻不行,绕路来不及。只有一个办法——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怎么说?”刀疤迫不及待地问。

“鬼子依托炭窑布防,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正面这条路上。”陈峰用手指在雪地上快速划出简略的地形图,“我们可以派出一支小股队伍,携带我们大部分自动火器(指刀疤手下那几支汤姆逊冲锋枪),绕到炭窑侧翼,也就是那个土坡的背面,制造出主力要从侧翼强攻的假象。动静一定要大,吸引鬼子的机枪和主要火力。”

他顿了顿,看向刀疤:“刀疤兄,这佯攻的任务,需要你手下兄弟的火力和胆色。”

刀疤眯了眯眼,摸了摸脸上的疤:“佯攻?吸引火力?那可是玩命的活儿!鬼子不是傻子,一旦被咬住……”

“不需要他们死战。”陈峰打断他,“只需要制造五分钟,最多十分钟的混乱!开枪要猛,冲锋要狠,但一旦鬼子火力被吸引过去,立刻利用地形撤退,向东南方向转移,我们后续在预定地点汇合。”

刀疤盯着陈峰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牺牲手下换取整体突围的得失,最终咬了咬牙:“成!老子陪你玩这把!我亲自带人去!需要多久准备?”

“十分钟后行动。”陈峰果断说道,然后转向赵山河和自己小队的成员,“我们的任务,是趁佯攻吸引住鬼子注意力的瞬间,从鬼子防御最薄弱,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炭窑正面,但贴着林子边缘,快速渗透过去!”

“什么?从正面过去?”赵山河失声低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其他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正面是鬼子防御的重点,还有机枪盯着,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没错,就是正面。”陈峰目光坚定,“灯下黑!鬼子的注意力被侧翼佯攻吸引,正面的警惕性会降到最低。而且,你们看——”他指向炭窑前方那片林子与空地交界处,“那里有一片被风雪吹积形成的雪堆和低矮的灌木丛,可以为我们提供短暂的掩护。我们要的就是鬼子被侧翼攻击打懵的那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静默穿过那片不到五十米的死亡地带,冲进对面的河滩林地!只要进了林子,我们就安全了一半!”

这个计划大胆、冒险,近乎疯狂!完全是在赌日军的反应速度和注意力分配,赌那稍纵即逝的机会窗口。一旦佯攻不够逼真,或者渗透时被发觉,他们将暴露在日军毫无遮挡的正面火力下,成为活靶子!

“队长……这太险了!”王铁锤喉咙发干。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陈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记住,渗透过程中,绝对禁止开枪!除非万不得已,用刺刀和匕首解决靠近的敌人!速度就是生命!”

他看向刀疤:“刀疤兄,那三口箱子……”

刀疤立刻道:“箱子我让几个可靠的兄弟跟着你们一起冲!它们不能有失!”

陈峰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那批“货物”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计划已定,再无犹豫。刀疤迅速点了七八个手下,基本都是装备着汤姆逊冲锋枪或者火力较猛的驳壳枪的精悍之徒,他自己也抄起一支花机关(德制p18\/28冲锋枪的俗称),脸上那道疤因兴奋而微微发红。

陈峰则将自己小队的六人以及负责搬运箱子的三名刀疤手下召集到一起,进行了最后的部署和动员。

“兄弟们,生死在此一举!”陈峰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坚毅的脸,“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从沈阳到长白山,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今天这道坎,我们也一定能迈过去!记住,行动要快,要静,要狠!为了死去的弟兄,为了活着的希望!”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坚定的眼神。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十分钟转瞬即逝。

刀疤带着他的佯攻小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侧翼的密林中。

陈峰则率领着渗透小队,借助树木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预定出发点——那片位于林子边缘、距离炭窑正面路障约五十米的雪堆和灌木丛后。他们趴伏在冰冷的雪地里,尽量压低身体,连呼吸都刻意放轻。那三口沉重的金属箱子被放在中间,负责搬运的三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炭窑方向的日军似乎并未察觉异常,偶尔还能听到伪军士兵抱怨寒冷的嘟囔声和日军士兵呵斥的声音。那挺歪把子机枪的枪口,黑洞洞地指着前方的道路。

陈峰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后背的伤口在冰冷雪地的刺激下反而有些麻木,这让他能够集中全部精神。他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啪勾——”

侧翼的土坡方向,猛地爆发出激烈无比的枪声!汤姆逊冲锋枪急促的连射声、花机关的点射声、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声,以及刀疤那粗犷的、用日语夹杂着中文的怒吼声(“板载!杀唧唧!”“小鬼子,你爷爷在此!”)混杂在一起,瞬间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敌袭!右侧!右侧有敌人主力!”炭窑方向的日军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拉枪栓声、军官的指挥声此起彼伏。

“机枪!机枪转向右侧!”

“掷弹筒!准备!”

“伪军顶到前面去!”

日军的注意力果然被完全吸引了过去!那挺致命的歪把子机枪猛地调转枪口,向着侧翼土坡方向喷吐出炽热的火舌!日军士兵和伪军也纷纷依托工事,向侧翼猛烈开火。

就是现在!

陈峰眼中精光爆射,低吼一声:“冲!”

他第一个从雪堆后跃起,如同离弦之箭,压低身形,以一种近乎贴地滑行的姿态,向着五十米开外的河滩林地猛冲过去!他没有选择直线,而是利用雪地上天然的起伏和稀疏的灌木作为短暂的遮蔽,路线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