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却看向洼地边缘。老烟枪正给两个孤儿喂米汤,林晚秋用布条蘸水擦拭孩子脸上的污垢。她穿着从死者身上扒下的灰布衫,发梢还沾着昨夜抢救伤兵时的血沫。
“陈长官,”老烟枪咳嗽着摸向空烟袋,“城里情况坏了……林会长被扣在维持会,鬼子要五万大洋‘建设共荣圈’。”
林晚秋手中的布条飘落在地。她抬头时泪水在眶中打转:“我爹不会答应的……他偷偷给抗日捐过粮……”
“我知道。”陈峰拾起布条塞回她掌心,“明天抢下武器,就去救你爹。但现在——”他指向正在练习瞄准的士兵,“你得帮他们活到明天。”
夜色最深时,林晚秋在破庙里给王二柱换药。纱布揭开时脓血直流,她咬唇从医药箱取出最后一点磺胺粉:“疼就喊出来。”
王二柱咧嘴笑:“晚秋小姐手比菩萨还轻哩!等俺娃出生了认您当干娘……”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
三
陈峰瞬间扑灭油灯。庙内陷入死寂,二十七支枪栓同时拉动的声音如冰面碎裂。
黑暗中脚步声渐近——不是日军的牛皮军靴,而是布鞋拖沓的摩擦。一个黑影踉跄撞进庙门,血腥味抢先涌了进来。
“谁?!”赵山河的刺刀抵上来人咽喉。
“别开枪……”嘶哑的喘息带着熟悉的奉山口音,“我是北大营医务班的刘启明……”
油灯重燃时,众人倒吸凉气。来人左眼只剩血窟窿,军装碎成布条,裸露的胸膛上烙着焦黑的日文印记。
“鬼子…鬼子在北市场摆尸台…”他瘫倒在地,独眼瞪着虚空,“挂着头颅…说是反抗者的下场…我看见七连的柱子…还有商会林…”
林晚秋猛地捂住嘴。
陈峰掰开水壶灌进他嘴里:“慢慢说,林会长怎么了?”
“鬼子当众折磨他…逼捐大洋…”刘启明突然抓住陈峰手腕,“但他们真正要的是粮仓密码!林会长管着奉天一半粮储…鬼子要密码调粮充军饷…”
庙外骤起犬吠。陈峰吹灭油灯的瞬间,远处坡道亮起车灯光束——日军巡逻队竟比预估提前六小时出现!
“准备战斗!”陈峰低吼着推弹上膛。士兵们慌乱抓枪,王二柱的步枪竟脱手砸在地上。
车灯越来越近,已能听见日语吆喝声。赵山河刚要冲向埋伏点,却被陈峰一把拽住:“来不及了!全部退往东侧山洞!”
混乱中无人注意,刘启明袖口滑出半截金属管。他独眼映着逼近的车灯,嘴角扯出诡异弧度。
而林晚秋正将最后一把磺胺粉塞进包袱,指尖触到冰冷硬物——那是她从父亲书房带出来的铜制印章,刻着林世昌亲笔书写的四个小字:粮秣重地。
车灯撕裂夜幕的刹那,陈峰突然想起老烟枪的话:“东边山洞是小鬼子唯一搜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日军会偏偏遗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