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数股规模不小的队伍,约数千人,身着杂色服装,但臂膀上统一缠着显眼的白巾,在少量核心教徒的严厉驱策下,携带着斧凿、锄镐等简陋器械,乱哄哄地涌出青州城西门和北门。他们并未直接冲向官军营寨,而是在距离官军前沿营寨约十里外,选择了几处地势略高、靠近水源的地方,开始砍伐树木,挖掘泥土,竟热火朝天地构筑起简易的营垒和防御栅栏!虽动作杂乱无章,效率低下,但那股不顾一切的势头,却清晰可见。
消息通过旗语、快马,被迅速层层上报,直达中军大帐。
此时,陈彦正与张浚、李文博等高级将领在沙盘前推演局势,闻报后,:“随本将军去看看。”一行人登上中军附近最高的了望塔,陈彦接过亲卫递上的黄铜单筒千里镜,仔细调整焦距,向叛军活动的方向望去。
透过镜片,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人影绰绰,叛军确实在建立前进据点,虽然队形散乱,施工粗糙,但人数不少,而且颇有章法地选择了利于防守的位置。
张浚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大将军,逆贼这是沉不住气了?想反客为主?采用这等步步为营的笨法子,挤压我军空间,这是想逼我军出战,进入他们预设的战场?”
李文博也面露忧色,捻须道:“若任其建立稳固据点,并逐渐连点成线,形成犄角之势,确实会对我军的围困部署造成不小的困扰,时间一长,我军后勤粮道也可能受到威胁和骚扰。”
陈彦缓缓放下千里镜,嘴角却微微上扬:“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他这是仗着有‘震天雷’这张底牌,想引蛇出洞,逼我军去攻坚,好让他的火器在防御作战中发挥最大效力。”
“那……大将军,我军该如何应对?是否趁其立足未稳,派遣精锐部队快速出击,驱逐这些乌合之众,摧毁其刚刚开始的营寨?”张浚抱拳请示,眼中闪烁着求战的光芒。
“不。”陈彦果断摇头,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深邃光芒,“他既然想让我们去攻,我们偏不去。他想要空间?好,我们暂时让给他又何妨?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他转身,引领众人回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点向沙盘上距离青州城约五十里外的一处地形险要的谷地:“传本将军令!前沿所有哨卡、巡逻队,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但避免与敌发生大规模接战。若叛军持续推进,我军前沿小股部队可稍作抵抗,摆出阻击姿态,然后佯装不敌,有序向后撤退十里,让出当前阵地。动作要逼真,可遗弃部分破损旌旗、灶具等无关紧要的物资,营造出溃退的假象。”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预设的、被他秘密标注为“伏击区”的谷地,语气变得斩钉截铁:“重点在于——命令‘神机营’都尉,即刻率领所部最精干可靠之士,携带两百枚破片杀伤型震天雷,并充足引信、火药,秘密前往此处山谷!依托两侧险峻山势,在叛军下一步最可能选择的扎营地点周围,巧妙选择埋伏点,精心埋设震天雷!设置绊发、拉发多种引信,务必做好极致的伪装,布下天罗地网,死亡陷阱!”
陈彦抬起头,目光扫过张浚、李文博等人,眼神锐利如刀:“宇文绝想步步紧逼,营造胜势,我们就将计就计,诱敌深入!让他误判我军怯战退缩,让他放心大胆地将兵力前推,将宝贵的兵力、物资,尤其是他那倚若长城的‘震天雷’,分散部署到这些新建的、看似坚固的前进据点中。等他的人马、粮草,特别是那批致命的火药,都如同伸出的手指,分散开来,力量削弱之时……”陈彦的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一场及时的秋雨之后,或者在我军选择的最佳时机,这些看似坚固的前进营垒,就是埋葬他们的坟墓!我们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他这些伸出来的触角,一截一截,连根斩断!毕其功于一役!”
张浚、李文博等将领听完这番深邃缜密、环环相扣的谋划,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简单的撤退?这分明是以退为进,布下了一个更大的、足以致命的杀局!
“大将军神机妙算!末将(下官)等明白了!这就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众人齐声领命,士气高涨。
军令如山,迅速传达下去。官军前沿部队严格依计行事,面对白莲教武装教众杂乱无章的推进,派出小股部队稍作接触,射了几轮稀稀拉拉的箭矢,便佯装不支,旗帜歪斜地“仓皇”后撤,并“慌乱”地遗弃了一些破烂的帐篷、锅灶等辎重,极力营造出溃退的假象。而与此同时,一支“神机营”小队,在都尉的亲自带领下,趁着夜幕掩护,携带着致命的“礼物”,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预设的伏击山谷,开始布设死亡陷阱。
青州城头,宇文绝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远远望见官军“一触即溃”,“仓皇”后撤,留下了空荡荡的营垒和些许废弃物资,他那阴沉了半个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
“哈哈哈!什么狗屁镇军大将军,什么百战雄师,不过如此!见到我圣教兵锋,还不是望风而逃,如同丧家之犬?传令!先锋营加速推进,抢占官军遗弃营垒,就地加固工事!明日继续向前推进十里!我要在十天之内,把官军逼退一百里!我倒要看看,他陈彦还能退到哪里去!这青州大地,终将是我圣教的真空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