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朝野震动。陈彦被任命为“沿海水陆兵马总督”,持节前往泉州整饬水师、清剿倭寇的消息,迅速传开。尽管朝中仍有不少人对跨海用兵的耗费和风险心存疑虑,但皇帝态度坚决,加之“倭使殴辱翰林、倭寇肆虐沿海”的由头足够充分,反对的声音被暂时压了下去。
镇军大将军府内,仆从们忙碌地收拾着行装。此次南下,不同于之前的紧急军务,带有长期驻防的性质,需要携带的物什不少。然而,府中的气氛却并不轻松。
苏幕婉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忙碌的景象,手中虽做着女红,眼神却有些飘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愁。自从嫁入陈府,她与丈夫聚少离多。荆州平叛、河北赈灾,每一次都是匆匆别离,归来时总是带着满身风霜与疲惫。如今好不容易安定几日,又要远赴数千里之外的泉州,这一去,不知又是几年光景。她并非不明事理的女子,深知丈夫身负重任,可心中那份牵挂与不舍,却难以排遣。
陈彦处理完公务回府,敏锐地察觉到了妻子低落的情绪。他挥手屏退左右,走到苏幕婉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幕婉,怎么了?可是舍不得这洛阳繁华?”
苏幕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眼中却泛起一丝湿意:“夫君说哪里话。妾身只是……只是担心南方湿热,海疆不靖,夫君又要受苦了。”
陈彦心中了然,一阵愧疚涌上。他揽住妻子的肩膀,柔声道:“是我不好,总让你担惊受怕。此次南下,与以往不同。”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陛下虽明旨是整军剿倭,实则……另有重任。更多是经营海贸,与番邦通商,为朝廷开辟财源。并非真要刀光剑影,血战沙场。泉州地处东南,气候温暖,物产丰饶,是个好地方。”
他看着妻子惊讶的眼神,继续道:“我思忖着,此去非一朝一夕之事,或许要经营数年。与其让你和孩子们在洛阳牵肠挂肚,不如……我们一家人同去!你可愿随我南下?就当是……去那边住上一段时日,也看看海边的风光。”
“一家人同去?” 苏幕婉愣住了,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但随即又担忧道,“这……这合乎规矩吗?会不会耽误夫君的正事?”
“无妨。” 陈彦笑道,“陛下予我专断之权,携眷属赴任并无不可。至于正事……你们去了,我反倒更安心,更能专心做事。再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松儿、秀儿渐渐大了,康儿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带他们出去见见世面,总比困在洛阳这四方天地里强。听说泉州港万商云集,颇有异域风情,正好让他们长长见识。”
听到丈夫连孩子们都考虑到了,苏幕婉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用力点头:“嗯!妾身愿意!妾身这就去收拾!松儿、秀儿他们知道了,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消息一出,整个将军府都沸腾了。
十二岁的二弟陈松,正是活泼好动、向往外面世界的年纪,一听要去遥远的南方海边,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围着陈彦问个不停:“大哥!大哥!泉州是不是有大船?比洛阳昆明池里的船还大吗?我能上船去看看吗?听说海里有会喷水的大鱼,是真的吗?”
同样十二岁却文静许多的三妹陈秀,虽然不像二哥那样咋咋呼呼,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也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小声问嫂子:“嫂嫂,南方的花是不是和北方不一样?听说有一种花,叫鸡蛋花,又香又好看……”
七岁的四弟陈康更是开心得满院子跑,奶声奶气地嚷嚷着:“去看大海咯!坐大船咯!康康要捡好多好多漂亮的贝壳!”
看着弟弟妹妹们兴奋的模样,陈彦和苏幕婉相视而笑,家中弥漫着即将远行的喜悦和期待。这趟原本充满未知与风险的南下之旅,因家人的同行,陡然增添了几分如同“公费度假”般的轻松色彩。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漠北草原,匈奴王庭。
匈奴左贤王呼衍贺风尘仆仆地返回了单于王庭,带回了与晋王赵睿秘密结盟的“丰硕成果”。巨大的牛皮王帐内,炭火熊熊,肉香四溢。
“大单于!” 呼衍贺单膝跪地,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将晋王承诺割让“雁门、云中、定襄、马邑、代郡”北方五郡的密信呈上,“那晋王赵睿,对南朝小皇帝心怀不满,野心勃勃,已答应与我大匈奴结为兄弟之邦!只要我大军能在关键时刻南下牵制南朝军队,助他夺取洛阳帝位,他便将这五郡之地,尽数划归我大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