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的疫情,在“青蒿素”(尽管粗糙,但有效)的介入和强力管控下,终于得到了决定性的控制。每日新增病患大幅减少,康复者络绎不绝地走出隔离营。曾经死气沉沉的州府,开始恢复一丝生机。城外淤积的洪水在官民协力疏导下,渐渐退去,露出了泥泞但充满希望的土地。
陈彦在景州又停留了半月,亲自坐镇,确保各项善后事宜步入正轨。他亲眼看到粥厂秩序井然,看到医棚内病患得到妥善救治,看到百姓们开始自发清理废墟,整修被冲毁的家园。民心,在绝望的深渊中被一点点拉回,对官府的信任,也在他身体力行的感召下,艰难地重建。
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陈彦深知,景州只是一个缩影,整个河北道,还有无数州县在洪水和腐败的双重蹂躏下苦苦挣扎。他必须将景州的经验和雷霆手段,推向更广阔的区域。
临行前,他做了周密安排。他留下了两千新军,由一名沉稳果敢的校尉统领,负责维持景州秩序,震慑宵小,并协助地方恢复生产。同时,他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了在景州救灾中表现突出、不畏艰险、处事公允的原景州司马周正,暂代景州政务,总揽赈灾、防疫、安抚、重建等一应事宜。
“周正,” 陈彦将一枚调兵虎符和一道盖有钦差大印的手令交到他手中,目光凝重,“景州交给你了。记住八字:公正、廉明、仁恕、果断。 安抚流民,防控疫情,恢复生产,乃当务之急。遇有贪腐、欺民、抗命者,无论涉及何人,可凭此令,先斩后奏!若有难决之事,六百里加急报我!”
周正,一个四十多岁、面容黝黑、眼神坚毅的中年官员,激动地双手接过虎符手令,重重跪地:“下官周正,蒙大人不弃,委以重任!必当竭尽全力,安抚百姓,恢复民生,若有负大人所托,提头来见!”
“好!本官信你!” 陈彦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排妥当,陈彦亲率其余新军精锐,携带着所剩不多的粮草和大量从景州官仓补充的药材,并未立刻分散巡查,而是传下第一道命令:
“传本官钦差令!命河北道下辖各郡太守,即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三日内,赶赴信都郡集结!本官有要事垂询!逾期不至者,以抗命论处!”
命令一出,整个河北官场为之震动!各地太守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这位杀伐果断的“陈阎王”意欲何为,但无人敢违抗钦差严令,纷纷快马加鞭,赶往信都。
三日后,信都郡,太守府大堂。
河北道下辖十余郡的太守,除去已被斩首或羁押的,几乎全部到齐。他们按品级肃立堂下,个个面色凝重,内心惶恐,窃窃私语,猜测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彦一身戎装,腰悬天问剑,端坐主位,面色冷峻,不怒自威。他没有寒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位封疆大吏。
“诸位,”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沉重的压力,“本官奉旨巡抚河北,首要之务,自是赈济灾民,防控疫情,此乃陛下天恩,亦是朝廷本分。”
众太守稍稍松了口气,但陈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然!” 陈彦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本官一路行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洪水泛滥月余,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瘟疫横行!此情此景,堪称人间地狱!本官想问诸位一句——”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尔等身为一方牧守,受国重恩,为何直至本官抵达之前,无一郡、无一县,向朝廷发出一份求援急报?!为何要隐瞒这滔天灾情,坐视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顾?!”
声如雷霆,质问直刺人心!
堂下众太守顿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纷纷跪倒在地!
“钦差大人息怒!”
“下官……下官有罪!”
“实在是……实在是灾情突发,讯息不通……”
“下官本想控制住局面再……”
“控制局面?!” 陈彦冷笑一声,打断他们的狡辩,“是如何控制的?是像景州王归之那般,将灾民驱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是像阜城吴良德那般,贪墨赈粮,激起民变?还是如元城孙富贵那般,以霉米沙土充数,中饱私囊?!”
他每问一句,堂下众人的头便低一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尔等瞒报灾情,或许是为保乌纱,或许是真有难处,但无论如何,玩忽职守、罔顾民命之罪,确凿无疑! 按律,轻则革职流放,重则……与王、吴、孙等人同罪,斩立决!” 陈彦的声音冰冷,宣布着他们的命运。
“大人饶命啊!”
“大人开恩!下官知错了!”
堂下顿时哭嚎一片,求饶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