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城的第五个围城日,在血色黎明中降临。
昨日的惨烈守城战,几乎耗尽了守军最后的气力与资源。太守李纲身负箭伤,昏迷不醒,被亲兵抬下城头后,城中指挥的重担,便落在了郡都尉张超肩上。张超是一位年过四旬的老将,面色黝黑,性格沉稳刚毅,追随李纲多年,深得信任。
此刻,张超站在残破的城楼上,望着城外再次集结、杀气腾腾的汉王叛军,心情沉重如铁。城头守军,能战者已不足四千,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箭矢礌石几乎告罄,连煮沸的金汁都所剩无几。而城下,叛军依旧黑压压一片,如同望不到边的狼群。
“弟兄们!” 张超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太守大人为保庐江,身负重伤!今日,叛军必倾力来攻!此城乃我等家园,身后是父母妻儿!太孙殿下援军已在路上!我等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残存的守军发出悲壮的怒吼,尽管声音已不如往日洪亮,但那视死如归的气势,却直冲云霄。
汉王赵奢显然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骑在战马上,望着伤痕累累的庐江城,独眼中闪烁着残忍与焦躁的光芒。“今日,必须破城!传令!全军压上!不分主次,四面齐攻!率先入城者,封侯!赏万金!畏缩不前者,斩立决!给本王——踏平庐江!”
“咚!咚!咚!咚!” 进攻的战鼓擂得震天动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猛烈!
叛军如同发了疯的野兽,在重赏和严刑的驱动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从四面八方,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庐江城发起了总攻!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巨大的攻城锤疯狂撞击着城门,无数的云梯瞬间搭满了城墙!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守军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和地利,拼死抵抗。没有箭矢,就用砖石砸!没有滚木,就把叛军的尸体推下去!刀刃卷了,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咬!每一段城墙,每一个垛口,都成了血肉磨坊!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悲歌。
张超身先士卒,挥舞战刀,在城头来回冲杀,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浑身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但实力的差距终究无法用意志完全弥补。守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体力在飞速流逝。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承受了连日撞击的庐江城北门,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城门破了!杀进去!” 叛军发出狂喜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破开的城门洞,汹涌而入!
“堵住缺口!跟我上!” 张超目眦欲裂,率领着最后一批预备队,冲向城门缺口,试图用血肉之躯挡住叛军的洪流。
惨烈的巷战,瞬间在城门附近爆发!守军利用熟悉的街巷、房屋,节节抵抗,与涌入的叛军展开逐屋逐院的争夺。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战场。战斗从城墙蔓延到了城内,庐江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响起了兵刃交击和垂死惨叫的声音。
然而,城门既破,大势已去。越来越多的叛军涌入城中,守军被分割、包围,抵抗的圈子越来越小。
更可怕的是,随着城破,军纪的束缚瞬间崩解!
许多叛军,尤其是那些被裹挟的亡命之徒和底层士卒,早已被连日的血战和城中的财富刺激得红了眼。一旦入城,烧杀抢掠的本性暴露无遗!
“抢钱!抢粮!抢女人!” 疯狂的呐喊声在城中四处响起。叛军士兵砸开民宅商铺,冲入富户庭院,见人就杀,见物就抢!反抗的百姓被乱刀砍死,柔弱的女子被拖入暗处施暴,老人的哀求、孩童的哭喊,与叛军的狂笑、暴虐的吼叫混杂在一起!昔日繁华的庐江郡治,瞬间化为人间炼狱!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汉王赵奢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踏入一片狼藉的城门。他看着眼前混乱不堪、如同末日般的景象,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非但没有丝毫怜悯,肥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征服者的快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一群蠢货!” 他低声骂了一句,是对那些正在劫掠的手下。他需要的是庐江城的粮草军械作为基地,需要快速整顿军队南下迎击太孙,而不是一座被洗劫一空、充满仇恨的废墟!
“王爷,” 阴先生策马靠近,低声道,“城内抵抗尚未完全平息,尤其是太守府方向,仍有激烈战斗。张超率残部退守那里,负隅顽抗。且士卒劫掠,恐难快速集结。”
汉王冷哼一声:“传令各营统制,立刻收拢部队!有敢继续劫掠、延误军机者,斩!目标——太守府!给本王拿下李纲和张超的人头!”
在汉王亲卫队的弹压和杀戮下,混乱的劫掠稍稍被遏制,大批叛军开始向城中心的太守府方向集结。
太守府,已成为庐江城最后的堡垒。张超率领着仅存的数百名伤痕累累的守军和部分自愿参战的青壮,依托府衙高大的围墙和坚固的建筑,进行着最后的抵抗。府内,昏迷的李纲被安置在后堂。
叛军将太守府团团围住,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府内。张超指挥若定,利用地形优势,一次次打退了叛军的进攻。叛军尸体在府门外堆积如山。
汉王亲自来到府前,看着久攻不下的府衙,脸色阴沉。他示意暂停进攻,策马向前,对着府内喊道:“张超!庐江城已破,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识时务者为俊杰!李纲将死之人,何必为他陪葬?若肯归降本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