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黄天道,在听到“会元陈彦”四个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身边的恭维声戛然而止,那些追随他的士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巨大的失落、羞辱和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让黄天道浑身发冷,身体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就想往人群后退,想要趁乱离开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黄兄留步。”
一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喧闹。陈彦排开众人,走了出来,目光直视着正要悄悄溜走的黄天道。
楼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刚才的狂喜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戏的紧张感。大家都想起了刚才那场惊天赌约。
陈彦看着面如死灰的黄天道,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黄兄,方才你我击掌为誓,赌约之事,在场诸位皆是见证。如今金榜已明,名次已定。按照约定,是否该履行赌注了?”
黄天道身体一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磕头认错、永不踏出家门?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在这无比尴尬和紧张的时刻,一个略显低沉却带着几分官威的声音插了进来:
“呵呵,今日乃是金榜题名的大喜之日,何必为一时意气之争,伤了和气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气质沉稳的中年官员,不知何时已走上了三楼,正含笑看着众人。他目光扫过陈彦,最后落在面如土色的黄天道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黄天道看到此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失声喊道:“舅舅!”
来人正是礼部侍郎,王鹤年,也是黄天道的亲舅舅。
王鹤年对着黄天道微微蹙眉,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向陈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新科会元陈彦陈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恭喜高中!” 他先客气地拱了拱手,才继续道:“陈会元,今日你连中五元,独占鳌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天道他年轻气盛,一时糊涂,言语冲撞了会元。老夫在此,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长者劝架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陈会元乃不世出的英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心胸更当开阔些才是。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玩笑,何必当真?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人留一线余地,亦是给自己积一分阴德。依老夫看,方才那戏言般的赌约,就此作罢,大家一笑泯恩仇,如何?”
这番话,看似在劝和,实则绵里藏针。先是以长辈身份代赔不是,占据道德高地;再用“心胸开阔”、“前途无量”来架高陈彦;最后以“玩笑”、“戏言”定性赌约,试图将这场当众立下的严重赌注轻轻揭过。
王鹤年的出现和他的一番话,顿时让黄天道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舅舅,又紧张地看向陈彦。楼内众人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陈彦会如何应对这位突然出现的礼部高官。太孙赵宸的眼中,则闪过一丝冷意。
所有的压力,此刻都汇聚到了陈彦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