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面色不变,摇头道:“太贵了。这滇马虽好,却也值不了这个价钱。况且南方湿热,马匹易病,风险不小。”
小伙计见陈彦不是容易糊弄的,连忙道:“公子是行家!价格好商量,您看四百八十两如何?这马真是好马……”
陈彦与小伙计及后来过来的掌柜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掌柜咬死了四百二十两银子,再不肯让,并言明这是底价,还需自配鞍辔等物。
陈彦心中盘算,买了马,加上鞍具,所剩银钱确实不多了。在书院虽包食宿,但平日笔墨纸砚、人际交往、乃至将来可能的游学,都需要花费。他虽喜爱这匹马,但也不能不顾及后续。
沉吟片刻,陈彦对掌柜道:“掌柜的,这马我确实看中了,但四百二十两实非小数,容我筹措一番,若明日此时我还未来,掌柜便可另售他人。”他需要时间想想办法。
掌柜见陈彦语气诚恳,不像虚言,便也答应了下来。
离开牲畜行,与赵修远、柳云卿会合后,陈彦将情况说了。赵修远叹道:“南方马价确实高昂。我家中虽尚可,但一下拿出数百两买马,也需向家中请示。”他意思是想帮忙,但一时不便。
柳云卿更是爱莫能助,他家境清寒,对此等巨款想都不敢想。
陈彦笑道:“无妨,买马本是我个人之事,岂能劳烦二位兄台。我自有计较。”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抄书。书院学业繁重,但休沐日或晚间,总能挤出些时间。长沙府文风鼎盛,书肆众多,对抄本的需求应当不小。
下午, 陈彦便和同样有补贴家用想法的柳云卿一起,找到了城中一家规模较大、信誉颇好的“翰墨斋”书行。
书行老板是一位戴着水晶眼镜、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听闻二人是岳麓书院的学子,想接些抄书的活计,老板颇为客气。
“二位相公是岳麓书院的高才,字迹想必是极好的。”老板说着,取出纸笔,“烦请二位各写一段文字,让老朽一观。”
陈彦和柳云卿分别铺纸研墨,凝神静气,写了一段《论语》。陈彦的字,工整中带着秀挺,结构严谨,笔力内蕴,已有几分馆阁体的风范。柳云卿的字,则更显清瘦劲峭,一笔一画都透着刻苦磨砺的痕迹,虽不及陈彦圆润,却也端正有力。
书行老板拿起两人的字稿,对着光仔细看了半晌,频频点头:“好字!好字!陈相公的字,端庄秀丽,已有官体雏形;柳相公的字,骨力遒劲,亦是难得。岳麓书院果然名不虚传!”
他放下字稿,沉吟道:“既如此,老朽便按行价给付。抄写经史类书籍,千字二十文;诗词杂集,千字十五文。纸张由书行提供,需用馆阁体或清晰楷书,不得有误,若有涂改污损,需扣减工钱。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价格,对于学子来说,算是公道。抄书虽是辛苦活,耗时耗神,但胜在稳定,且不耽误学业,还能练字温书。
陈彦和柳云卿相视一眼,都觉得可以接受,便点头应承下来。
老板笑道:“那好,我这儿正有几部《诗经》和《昭明文选》需要抄录副本,二位可先各领一部回去试抄,十日后交来第一批,若质量上乘,日后便可长期合作。”
两人谢过老板,各自领了笔墨纸张和要抄写的书册,小心地收好。
走出翰墨斋,柳云卿有些激动地说:“陈兄,如此一来,我们每月也能有些进项,可补贴用度了。”他更在意的是能自食其力,减轻家中负担。
陈彦点点头,望着熙攘的街道,心中感慨。这便是现实,即便身负才学,想要在这世间立足,也需懂得经营。买马之事,虽让他感到了压力,但也促使他迈出了依靠自身技艺谋生的第一步。这或许,也是一种成长。
“走吧,云卿兄,回去我们便开始抄书。那匹‘十年’,我还等着接它回家呢。”陈彦笑了笑,给那匹还未到手的马起了个名字,寓意十年寒窗,以及希望它能陪伴自己下一个十年。
夕阳西下,两人带着对未来生活的规划和一摞书稿,踏上了返回书院的路。休沐日的游玩之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触摸到了生活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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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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