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晨曦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药水的味道似乎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
顾言琛是在一阵口干舌燥和浑身肌肉酸痛中恢复意识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陌生的、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悬挂在头顶的、还剩小半瓶透明液体的输液袋。
记忆如同潮水般缓慢回笼——冰冷的雨水、小溪带着哭腔的呼喊、医院刺眼的灯光、还有身体难以忍受的灼热和虚弱……他猛地想起什么，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地就想挣扎起身。
“别动。”
一个熟悉而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瞬间抚平了他心底骤然升起的恐慌。
他循声偏过头，视线聚焦。
林小溪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正注视着他。她换下了昨天那身被淋湿的衣服，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倦容，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但眼神却十分清醒，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有些狼狈的倒影。
她……没有走。她一直在这里。
这个认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他冰冷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心感。
“溪溪……”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过喉咙，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想坐起来，想靠近她，想立刻解释清楚所有误会，但身体虚弱得不听使唤，刚抬起上半身就一阵眩晕，不得不重重地跌回枕头上，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小溪立刻站起身，俯身过来，一只手轻轻按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边肩膀，阻止他再次妄动。她的靠近带来一阵淡淡的、属于她的清甜气息，驱散了周遭消毒水的味道。
“先别说话。”她语气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他心思的了然，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准备好的温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顾言琛顺从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含住吸管，温热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缓。他贪婪地吮吸了几口，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一瞬不瞬，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不见底的眷恋，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再次推开的恐慌。
喝完水，林小溪又拿起护士提前准备好的、放在托盘里的药片和一杯清水。“把药吃了。”她的指令简洁明了，像是在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顾言琛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问是什么药，就着她的手，乖乖地将那几颗药片吞了下去，然后用清水送服。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她，那专注的程度，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光源。
吃完药，林小溪正要收回手，他却猛地伸出手，速度快的完全不像一个病人，一把抓住了她欲缩回的手腕。他的掌心因为发烧还有些残留的潮热，力道却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溪溪……”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亮了一些，却依旧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恐慌，“白薇……白薇不是我找来的！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信我！”
他迫不及待地解释，甚至顾不上组织语言，只想把最重要的核心剖白给她看。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高烧刚退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里面盛满了全然的坦诚和急于被信任的渴望。
林小溪的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疼，但她没有挣脱。她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和脆弱，看着他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的眼眶，昨夜在雨中他卑微呜咽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心，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柠檬水里，酸涩又柔软。
她没有立刻回答信或不信，只是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空着的手则伸过去，轻轻替他拂开额前因为汗湿而黏在一起的几缕黑发，动作自然而轻柔。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顾言琛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地给出这三个字。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