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到这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三年，在w市，每一天都是煎熬。工作的压力，环境的陌生，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难熬的是……每一次深夜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每一次经过大学城看到那些情侣，每一次……想起你最后看我的眼神。”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泛着清晰的红血丝：“我后悔了，小溪。在离开后的第一个月，我就后悔了。我无数次想不管不顾地跑回来，想告诉你我去他妈的家族责任，去他妈的前程未来，我只要你。但是……我不能。”
他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如果半途而废，之前所有的牺牲和痛苦就都失去了意义。我只能逼着自己往前走，更快地往前走，拼了命地做出成绩，只为了能早点回来，早点……有能力，不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把我们分开。”
长长的叙述结束了。餐厅里依旧安静，只有爵士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
林小溪静静地听着，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恍然，再到最后，心底那根紧绷了三年、名为“怨恨”的弦，仿佛“铮”地一声，断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
不是厌倦，不是觉得她是负担，而是年轻的男人在现实的重压下，用一种近乎愚蠢和残忍的方式，试图去规划一个他认为的、拥有她的未来。其中夹杂着无奈、青涩的责任感，和一种……扭曲的保护欲。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一滴，两滴，砸在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终于明白了，当年机场他红着眼眶说“等我”时，那份沉重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为何会在重逢后，用那种近乎偏执的方式，一步步重新靠近她。
顾言琛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越过桌面，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林小溪微微偏开了头。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落寞，收了回去。
“对不起，小溪。”他低声说，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为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决定，为你流过的所有眼泪，为那三年……你独自承受的一切。”
林小溪没有抬头，只是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恨了三年，怨了三年，突然发现恨错了方向，这种巨大的转折，让她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我……我需要静一静。”她站起身，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拿起椅背上的披肩和手包，没有看他，转身朝着餐厅外走去。脚步有些匆忙，甚至带着一丝仓皇。
顾言琛没有阻止她。他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愈合，有些心结，不是一番坦白就能立刻解开的。
他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餐厅转角，才收回目光，颓然地靠回椅背。他招手叫来侍者，结账。然后独自一人，坐在那片浪漫的烛光与璀璨的夜景中，坐了许久许久。
他知道，他已经把选择权，交回到了她的手里。而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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