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那股若有似无的注视感也随之消失，他又变回了那个全神贯注的司机。
可是，刚才那一瞥带来的悸动，却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他……是在担心她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她忍不住开始回想他今天所有的举动——毫不犹豫地推开人群，坚定地握住她的手，那掷地有声的担保，电梯里那个短暂却有力的拥抱，以及此刻，这看似冷漠实则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沉默和紧绷……
如果只是上司对下属的维护，需要做到这一步吗？需要如此……失态吗？
“顾言琛……”她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阵复杂的苦涩与微甜。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名字连同那段往事深深埋葬。可当他再次出现，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闯入她的生活，搅乱她一池春水后，她才悲哀地发现，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情感，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沉睡在了心底最深处，轻易就能被他唤醒。
可是，唤醒之后呢？
三年前的分离还历历在目，机场他那句“你先走”和那句“你心太狠了”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横亘在他们之间。如今的维护，又能代表什么？是愧疚？是责任？还是……如同他短信里那句语焉不详的“什么都没改变”？
她猜不透他。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心思深沉如海，她永远只能看到表面的波澜，却窥不见海底的暗流。
车子驶入她居住的小区，速度明显放缓了下来。
最终，平稳地停在了她公寓的楼下。
引擎熄火，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一直作为背景音的嗡鸣声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更加清晰可闻的、带着某种张力沉默。
顾言琛没有立刻解开安全带，也没有催促她下车。他的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望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像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林小溪也没有动。她知道自己该下车了，说声谢谢，然后逃回自己的巢穴，独自舔舐伤口。可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种莫名的、近乎贪婪的眷恋，让她舍不得打破这片刻的、与他独处的宁静。
哪怕这宁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潮。
她偷偷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他。
夕阳的余晖透过前挡风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稍稍中和了他那份冷硬。她能看到他浓密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以及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忽然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右手随意地搭在了中间的扶手箱上，离她的左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那只手，刚刚还坚定地、有力地握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予她支撑。此刻，它就安静地放在那里，骨节处因为之前的用力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她几乎能感受到从那片皮肤上散发出的、未散的体温和力量。一个荒谬的、不受控制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如果……如果她现在伸出手，去触碰那只手，会怎么样？他会甩开吗？还是会……再次握住？这个念头让她心如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烧来。而顾言琛，就在这片令人心慌意乱的沉默中，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如同看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