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并未给启明星集团带来应有的活力，反而像一道惨白的探照灯，将即将到来的耻辱与混乱照得无所遁形。
林小溪像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抵达公司。周末与陈默看画展的短暂放松，如同偷来的一缕清风，并未能完全吹散她心头积压的阴霾。那份对数据异常的隐约不安，在踏入办公区的瞬间，被一种更具体、更冰冷的诡异气氛所取代。
太安静了。
不是平日的井然有序，而是一种死寂。同事们没有像往常一样互相打招呼、泡咖啡、讨论工作，而是大多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眼神闪烁，表情凝重，偶尔低声交换着几句语焉不详的交谈，在她经过时又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以及一种……若有若无指向她的、异样的目光。
她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几乎是扑到自己的工位，她迅速打开电脑。内部通讯软件疯狂跳动，无数条消息涌来，带着惊叹号和各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没等她点开任何一条，小杨苍白着脸，像一阵风一样冲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溪姐！完了！出大事了！”
林小溪的心脏骤然收缩，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怎么了？”她的声音干涩。
“星辉科技！星辉科技刚刚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小杨语无伦次，指着电脑屏幕，“他们……他们发布了一个叫什么‘启航生态’的东西！概念、核心功能、甚至……甚至部分UI设计，跟我们‘晨曦计划’的核心部分，几乎一模一样！”
“嗡——”的一声，林小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她猛地抓住小杨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你说什么？！不可能！”
她一把夺过小杨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星辉科技发布会的录屏片段。对方cEo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背后巨大的ppt展示着那些她无比熟悉、倾注了团队无数心血的构思、模型框架，甚至有几个关键的用户交互界面，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那不是巧合，那是赤裸裸的抄袭！不，比抄袭更可怕，这分明是……核心数据的泄露！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浑身冰冷，四肢发麻。她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眼前阵阵发黑。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此刻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她的背上。负责核心市场数据和前期测试的是她的团队，她是直接负责人……所有的逻辑链条，都清晰地指向了她。
“内部邮件！全体邮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林小溪颤抖着手点开邮箱，一封由集团cEo签发、抄送全公司的紧急通知赫然在目。邮件语气严厉，要求所有总监及以上管理层、‘晨曦计划’全体核心成员，立即到顶层“凌霄阁”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完了。真的完了。
林小溪脸色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跟着面色同样难看的总监和其他神色各异的同事，走上通往顶层的电梯的。电梯里空气凝滞，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有同情，有怀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指责和幸灾乐祸。
“凌霄阁”会议室。
与上次启动会时的踌躇满志不同，此刻这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每一位都是集团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总裁、各位副总裁、各事业部一把手、核心项目负责人……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言琛坐在主位，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接到了消息。此刻，他面容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在他们脸上找出那个背叛者的痕迹。他没有看林小溪，甚至在她进门时，目光都没有丝毫偏移，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直接的注视都更让她感到窒息。
会议开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安全部门负责人面色凝重地汇报初步调查结果：泄密事件确认发生，泄露数据范围涉及“晨曦计划”前期的核心市场分析、用户画像模型以及部分产品原型设计。泄密时间点大致锁定在最近两周内。技术证据显示，泄露源高度疑似来自内部，且与具有较高数据访问权限的账户有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林小溪的心上。她感到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她负责的市场板块，正是此次泄露的重灾区。
“目前，所有线索和证据指向性非常明确。”安全总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小溪的方向，“拥有相关核心数据最高权限，并且能在最近两周频繁接触、调用这些数据的，主要集中在市场部前期分析组，也就是……林小溪组长所负责的团队。”
瞬间，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小溪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技术总监毫不掩饰的愤怒，有运营副总裁冰冷的审视，有资本方代表秦风的深沉难测，更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高管眼中那赤裸裸的怀疑和指责。
“林组长，”一位素来与顾言琛不太对付的元老级副总裁率先发难，语气咄咄逼人，“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星辉科技发布的东西，会与你们团队的核心成果如此相似？而且偏偏是在这个关键时刻？”
“我……我不知道。”林小溪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微颤，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那些目光，“我们的数据管理和访问都有严格流程，我……”
“严格流程？”另一位高管打断她，语气嘲讽，“再严格的流程也防不住内鬼！林组长，你的团队里都是跟你多年的心腹吧？会不会是某些人……利欲熏心，被对手收买了？”
“或者，”又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目光在她和顾言琛之间逡巡，“是有些人，仗着某些特殊的‘关系’，觉得可以高枕无忧，疏于管理，甚至……监守自盗？”
这含沙射影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林小溪的心脏，也将在场所有人的猜疑引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
会议室里的气氛达到了冰点。质疑、指责、幸灾乐祸，如同无形的浪潮，几乎要将林小溪彻底淹没。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绝望。三年的努力，团队的付出，难道就要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而付诸东流？还要背上这样的污名？
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那个男人。
顾言琛依旧面无表情，但他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听着那些指向林小溪的、越来越不堪的言论，眼底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看到她苍白的脸，看到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和绝望，那股熟悉的、想要摧毁一切伤害她的事物的暴戾冲动，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