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轿厢里空间不算宽敞，因为高层管理们的存在，气氛显得有些凝滞。林小溪缩在最靠里的角落，面对着冰冷的金属壁，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她甚至能隐约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琥珀调的古龙水气息，这让她神经紧绷，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电梯开始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运行时的轻微嗡鸣和偶尔几声克制的咳嗽。
就在电梯即将到达市场部所在楼层时，林小溪无意中抬了下头，目光掠过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不锈钢表面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身后的景象。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镜面里顾言琛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与助理的交谈，目光正落在她映在壁上的、带着明显倦容的侧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会议室里的公事公办，也不是平日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审视？或者说，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被完美隐藏起来的……关注？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在她眼底的淡青色和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停留了或许只有零点几秒。
林小溪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慌忙移开了视线，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是错觉吗？一定是电梯壁反射扭曲了影像，一定是她太累了产生的错觉！他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她？
“叮——”
市场部楼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小溪如蒙大赦，立刻侧身，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随着她的移动而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电梯运行声掩盖的吸气声。
她下意识地脚步微顿，几乎是本能地，侧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在空中交汇了短暂到无法计量的一刹那。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深邃，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在那电光火石般的对视中，林小溪却捕捉到了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东西？是探究？还是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关切？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
就在她愣神的这一秒，顾言琛已经极其自然地转回了头，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他对着电梯外等待的下属，几不可查地、幅度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微微颔首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微得如同幻觉，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一种下意识的、上位者对下属的礼节性回应。而且，他的目光并没有特定地聚焦在她身上，更像是扫过所有走出电梯的员工。
但林小溪的心脏，却因为这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电梯，快步走向办公区，后背却像是被那道目光烙住，灼热而清晰。
直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耳边回响着他在会议室里那句吝啬的认可，眼前反复闪现着电梯里那短暂到近乎虚幻的对视和他最后那个轻微的颔首。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事公办的认可？上司对疲惫下属下意识的礼节？还是……隐藏在那冰冷面具之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不愿承认的，一丝残余的牵念？
她分辨不清。
只觉得那颗原本因为长时间工作和刻意压抑而变得有些麻木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却坚硬的石子。
“噗通”一声，沉入心湖深处。
然后，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这涟漪，搅乱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平静，也让她一直试图冰封的某些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她趴在桌子上，将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脑海里一片混乱。那句“比较扎实”的认可，和电梯里那瞬间的“颔首”，像两个模糊的符号，在她疲惫的心里反复交织，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