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沉默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略显孤单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几天前她提交的那份周报，里面关于数据风险的谨慎措辞，以及她后来回复“收到”时，那看似平静，实则可能隐藏着失落的简短回应。
他知道她是个认死理的人，对工作有超乎常人的责任感和执着。这次的风险，她一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虽然他当时给出了最“高效”也最“冷漠”的回应，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忽略了她那份敏锐和坚持的价值。
只是，现在的他，不能，也不应该让她察觉到任何超出工作范畴的关注。
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所在楼层的具体窗口，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犹豫了片刻，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楼下安保值班室。
“我是顾言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市场部还有员工在加班，注意一下那边的安保巡查，确保安全。另外，”他顿了顿，像是随口补充，“如果看到有员工加班太晚，提醒一下，公司不鼓励过度疲劳工作。”
“好的，顾总，我们明白。”值班保安连忙应下。
挂了电话，顾言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关掉了电脑和办公室的灯，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他乘坐专属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没有经过市场部所在的楼层。
十几分钟后，一位穿着制服的值班保安轻轻推开了市场部办公区的门，手里还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口袋。他走到林小溪工位旁，语气客气地说：“林组长，还在加班啊？刚才我们巡楼，看到这边灯还亮着。公司有规定，太晚了下班不太安全，您也注意休息。”
小溪有些惊讶，连忙站起身：“谢谢，我马上就弄完了。”
保安将手里的便利店口袋放在她桌上，笑道：“这个给您，夜里加班容易饿，垫垫肚子。我们也是按规定办事，您别介意。”
口袋里是一盒温热的牛奶和一个新鲜的三明治。
小溪愣住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太谢谢你们了，还特意……”
“不客气，应该的。”保安憨厚地笑了笑，又提醒了一句“早点回去”，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桌上的牛奶和三明治，小溪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公司的安保……这么人性化了吗？还管送夜宵？
她拿起那盒温热的牛奶，掌心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驱散了些许深夜的寒意。她插上吸管，喝了一小口，香甜温热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似乎连疲惫都缓解了几分。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大学时，她熬夜看书，他总会变魔术似的给她带来热牛奶和点心，逼着她吃完再继续。
今晚这是怎么了？总是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
她甩甩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再次压下去。或许，只是公司最近加强了人文关怀吧。她不再深究，三两口吃完三明治，喝完牛奶，感觉胃里暖暖的，精力也恢复了一些。她重新投入工作，效率似乎都提高了不少。
当她终于完成所有工作，关上电脑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办公区里寂静无声，只有她收拾东西的细微声响。
她拿起包，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等待电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通往高层总裁办公室的专属电梯方向。那里一片寂静黑暗，他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了进去。
在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她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保安送来温热牛奶的画面，以及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莫名的熟悉感和……微弱的暖意。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只是公司制度，但那种被无声关照的感觉，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她走出公司大楼，深夜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拢紧了外套。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盒牛奶的温度，心里却是一片迷茫的乱麻。有些东西，似乎正在悄然改变，在她尚未察觉的角落，如同冰雪下悄然萌发的嫩芽，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法抗拒那微弱却真实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