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如同按下了一个静音键,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一同隔绝。林小溪背靠着冰凉光滑的电梯内壁,剧烈地喘息着,怀里的文件被她抱得死紧,纸张边缘都起了褶皱。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逃亡。
“几楼?”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小溪这才惊觉电梯里还有别人,是一位穿着It部门制服、面相和善的年轻男同事。她慌忙站直身体,脸颊的热度还未褪去,眼神慌乱地扫过楼层按钮——她刚才根本没注意自己进了哪部电梯,更别说按楼层了。
“啊,对不起,16楼,市场部,谢谢。”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男同事帮她按了16楼,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善意地笑了笑:“没事吧?看你跑得挺急的。”
“没、没事,谢谢。”小溪低下头,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只觉得无比窘迫。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尚未平复的喘息声和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她试图整理怀中散乱的文件,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碰撞的瞬间——那坚硬的触感,高级西装的质感,还有……那一闪而过的、莫名熟悉的气息。
是错觉吗?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加上对新总经理到来的紧张,才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早晨,在公司大楼的旋转门处?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万一呢?那个从w市来的新总经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不会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A市这么大,公司这么多人,他就算调回来,也不可能偏偏是她的顶头上司,更不可能在上班第一天就让她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撞见。
电梯到达16楼,“叮”的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谢谢。”她再次对那位It同事道谢,抱着文件,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电梯,快步走向市场部的办公区。
直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将那一摞散乱的文件放在桌上,她才仿佛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长长地、缓慢地吁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林小溪,你都工作一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第一天就给新领导……不对,是给某个可能是高层的人物留下这种糟糕印象!她懊恼地趴在了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试图让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然而,刚才碰撞的画面,以及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却像是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三年前的另一幅画面。
也是类似的匆忙,她抱着刚从他那里借来的厚厚一摞参考书,在图书馆的楼梯拐角,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书散了一地,她慌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而他,当时还是顾言琛,那个会对她温柔浅笑的顾言琛,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蹲下身,耐心地帮她一本本捡起,还笑着调侃她:“林小溪,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总想用书砸死我?”
那时,他的眼神是暖的,带着纵容和笑意。不像刚才……刚才那道目光,即使她没敢抬头,也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属于上位者的、冷漠疏离的压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泛起细密而持久的酸楚。
三年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可以正常地工作、生活,可以偶尔和苏晓晴谈起他时,不再歇斯底里,甚至可以平静地看着天空中飞往w市方向的飞机。
可为什么,仅仅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气息,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错觉,就能轻易地撕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外表,让那些被时间尘封的疼痛,再次清晰地浮现?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坐直身体,命令自己停止这些无谓的感伤。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那个人,那个名字,早已被她亲手埋葬在三年前那个冰冷的机场。现在的她,是启明星集团的员工林小溪,有工作要完成,有生活要继续。
她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将刚才那场意外的碰撞,连同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波澜,一起强行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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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楼大堂。
顾言琛依旧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久久未曾从电梯门上方那不断变化的数字上移开。直到数字定格在“16”,不再跳动,他才几不可查地眨了下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十六楼,市场部。
他记得刚才助理低声汇报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