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砧座灌了三天三夜才凝固。”管事指着地坑,“按杨师傅安排的,铁水里混了其他东西。这样既硬又韧,就算几百斤重的锤头砸上去,也崩不了火星。”
“好,把各个工位的区域划出来,各个步骤做到有序进行!”陈睿叮嘱道。
陈睿走到水渠尽头的蓄水池边,蓄水池与锻锤坊之间有道闸门,闸门用厚木板制成,边缘包着铁皮。“试闸了吗?”
“试了。”王伯扳动闸门旁的绞车,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闸门缓缓升起,池里的水立刻顺着暗道往锻锤坊下的动力腔流去,“活塞和连杆都已备好,就等装上锤头。杨师傅来看过了,说这水力锻锤的力道能顶得上十个壮汉抡大锤,一锤下去,能把烧红的铁坯砸扁。”
正说着,将作监的杨铁信带着几个徒弟挑着担子来了,担子上放着用油布裹着的零件。“陈郎君!零件都齐了,明日就能开始安装。”
杨铁信放下担子,解开油布,露出里面锃亮的连杆和铁轴,“您看这铁轴,保证转动起来比玻璃珠还滑溜。”
陈睿蹲下身,看着刘工匠演示连杆与轴承的咬合:“磨坊的齿轮传动组先装,装完试转三日,没问题了再装锻锤的动力结构。记住,所有转动的地方都要先抹上牛油,尤其是齿轮啮合处,不能干磨。”
杨铁信应道:“郎君放心,俺带了十斤油来,保证每个轴套、每个齿轮都抹到位。等安装完,先空转一日,听声音辨偏差,哪里有异响就拆了重调,定要让这两样家伙什顺顺当当的。”
管事在旁补充:“锻锤坊留了几个淬火池,往后打农具、打兵器的铁坯,都能在这儿处理。”
陈睿站起身。
“辛苦各位了。”他对杨铁信道,“过年这几天间每人每日加补三十文工钱。等调试成功,我再请大伙喝酒。”
听到有奖励,工匠们听得笑起来,手里的活计也加快了节奏,对于做工的人来说,加钱是最大的动力。
杨铁信的学堂徒弟们已开始搬运水轮的零件。
太平河的水流下落冲击着水坝,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即将转动起来的机械,奏响前奏。
陈睿看了看日头,对刘伯道:“咱们走吧,让他们专心干活。过几日再来,想必就能看到这两样家伙什动起来了。”
转回草堂村又来到玻璃工坊,王瘸子和聂安子正在忙。
“郎君来了!过年好啊!”王瘸子正蹲在窑边检查耐火砖,见陈睿进来,赶紧拄着拐杖站起来,粗粝的手上还沾着窑灰,“刚过完年就来看工坊了。”
他身后的聂安子手里攥着根铁钎,正在调整窑口的风门,闻言也回过头,脸上带着笑:“郎君新年好!俺们正试烧一窑新料,想着赶在拍卖会前多备些货。”
陈睿笑着回礼:“新年好。看你们这劲头,去年的分红没少鼓劲儿啊。”
王瘸子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直笑:“托郎君的福,去年分了三百贯,现在大家见了俺,都喊‘王师傅’,哪像以前,就知道俺是个瘸子。”
聂安子也红了脸:“俺也得了三百贯,够给秦家妹子下聘礼了。”
“那要恭喜你了。”陈睿道,“秦校尉跟我提过,说他堂妹贤惠能干,你俩是天作之合。你的婚礼,我一定到。”
聂安子乐得合不拢嘴:“那可太好了!三月初八,郎君别忘了啊!”
说话间,两个年轻徒弟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刚吹好的玻璃器皿,碗壁薄而透亮,阳光下能看清指纹。
“郎君您看,这是俺们新练的手艺,比去年的匀实多了。”二徒弟赵二捧着一个玻璃瓶子,手都在抖——他如今已能跟着比较复杂的器型。
陈睿接过玻瓶瓶细看,边缘打磨得光滑,碗底没有气泡,确实技术已经不错了。
“不错,火色掌得准了,料也匀了。”
他放下瓶子,正色道,“今日来,是有件正事。咱们又要建新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