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德回来,李世民接过册子翻开细看,越看眉头越舒展,最后拍着案几笑道:“这法子新鲜!竟能把卖东西弄得像开科取士一般!”
长孙皇后凑过来看,见里面把全国划作五大区域:江南(含淮南、江东)、岭南(含交趾)、河洛荆湘(含中原、荆楚)、齐鲁晋燕(含河北、山东)、剑南南诏(含蜀地、滇南);外邦则设东番(含朝鲜半岛、日本列岛)、南越(含南洋诸国)两区。
特意注明,西域代理权已给了波斯商人巴赫拉姆,内侍省亲自掌管陇右、关内两道及周边西域部落的交易。
“这般划分,倒把天下都网罗进去了。”长孙皇后指着江南区的条款,“只是为何要叫‘竞标’?听着倒像马市上买马。”
“陈睿说,让想做买卖的商人竞价,价高者得代理权,五年为期,到期再重选。”李世民指着册子上的条款,“还要先交五千贯保证金,没中标的再退还。各区域起拍价也不同,江南最富,起价两万贯;剑南南诏稍偏,六千贯便可……这小子,连各地贫富都清清楚楚,比户部的账册还明白。”
长孙皇后点头道:“既让商人争,又不让他们乱开工坊,还能把价钱攥在手里,确实妥当。只是长安的工坊赶得及货吗?如今三家店都供不应求,再供全国,怕是要断货。”
这正是李世民担心的。
他当即召来工部尚书段纶,指着册子道:“按这个量,玻璃工坊得扩多大?你给朕算笔账。”
段纶是个实诚人,没打马虎眼:“陛下,如今工坊日夜赶工,每月能出四五百件成品,其中大物件如屏风、穿衣镜不过三十件。若要供全国乃至外邦,至少得扩一倍厂房,再添百十个匠人,否则断断赶不及。”
“扩!”李世民拍板,“让阎立德去终南山下选址,征地、盖房、招人,一切从速。工匠陈睿那里不是有不少学玻璃吹制的学徒吗?让他先安排。”
段纶领命而去,走到殿门口又被李世民叫住:“记住,工坊的墙要砌得高些,再派些禁军守卫,别让人把秘方偷了去。这玻璃的法子,比盐铁还金贵。”
段纶连声应是,心里却暗叹:陈郎君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竟能让陛下如此看重。
李世民又翻到册子最后一页,见陈睿写着“分区意在分化,五姓七望盘踞各地,让他们竞价相争,自能削弱其势”,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小子,卖个玻璃都藏着心眼。五姓七望自诩清高,如今为了代理权,怕是要撕破脸皮了。”
长孙皇后笑道:“陛下先前还说他性子实诚,如今看来,倒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过这般算计,倒比朝堂上明刀明枪的争斗温和些。”
“实诚好,有城府更好。”
李世民合上册子,“让内侍省按这册子办,正月十五开拍卖会,正好让长安的商人热闹热闹。对了,把那波斯商人巴赫拉姆叫来,让他也看看,朕没亏待他。”
旨意一下,内侍省立刻忙了起来。
东市西市朱雀大街的御品琉璃阁外贴出告示,用新竹纸写就,墨迹淋漓,将代理区域、起拍价、保证金等一一列明,末尾写着“正月十五,内侍省设坛竞标,价高者得”。
消息像长了翅膀,两日内便传遍长安。
世家大族的代理人第一时间往各地传信——博陵崔氏在河北根基深,管事的崔九郎拿着告示拍桌子:“齐鲁晋燕区必须拿下!我家在范阳、清河都有商铺,拿下这区,就能把货直接发过去,比别家快三日!”
清河崔氏的掌柜崔成却不慌不忙:“急什么?江南区才是肥肉。扬州、苏州的富商多,光是盐商就够咱们赚的。再说,咱们与江东的陆氏交好,他们能帮咱们打通水路,博陵崔氏想抢也抢不过。”
范阳卢氏的卢管事则盯着河洛荆湘区:“洛阳是天下之中,漕运方便,拿下这里,往北能销到太原,往南能到荆州,比江南区的辐射面还广。只是荥阳郑氏在洛阳盘根错节,怕是不好对付。”
陇西李氏的李三郎听说后,特意去见了族长:“剑南南诏区起价低,才六千贯,咱们与蜀地的望族熟,拿下后再往南诏卖,那里的国王最爱稀奇物件,定能大赚。”
就连岭南的冯氏、南诏的蒙氏,也都派了人星夜赶往长安。
冯氏的使者一路飞奔北上,到了长安直奔驿馆,刚歇脚就去琉璃阁看货,对着一面小巧的梳妆镜喃喃:“这般亮的镜子,主母见了定会欢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下岭南区。”
一时间,内侍省门前车水马龙,送保证金的队伍从大门排到了街角。
管事的内侍拿着账簿,笑得嘴都合不拢,每日清点完黄金白银铜钱,便飞奔入宫向李世民汇报:“陛下,今日又收了二十八家的保证金,光是江南区,已有崔、卢、王三家递了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