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却拦住了:“仙长,先让我看看里屋。”
跟着孙小筱走进里屋,陈睿才发现所谓的“手术室”其实就是间堆放药材的小偏房,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药箱,里面塞满了晒干的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
墙上挂着几捆待炮制的艾叶,蛛网在房梁上轻轻晃动,虽然还算干净,却离他心里的标准差太远。
“这里不行。”陈睿皱眉道,“得把药材都搬出去,地面扫三遍,再用酒精喷一遍。”
他指着墙角的蛛网,“这些灰絮里都藏着‘秽虫’,必须清理干净。”
孙小筱虽然不解,还是立刻喊来几个学徒:“快!把药材都搬到外屋,动作轻点!”
学徒们七手八脚地搬药箱,陈睿则拿起酒精瓶,对着地面、墙面细细喷洒,浓烈的酒气很快盖过了药味。
他又找来几块干净的麻布,蘸着酒精反复擦拭桌面,连桌腿缝隙都没放过,直到麻布上再也擦不出一点灰迹。
“再找些干净的白布,铺在桌上和榻上。”陈睿指挥着,“要新拆封的,没沾过灰的。”
孙小筱连忙跑去库房,抱来几匹刚浆洗好的白布,陈睿接过,仔细铺在临时搭起的木桌上,又在榻上铺了三层,连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像铺了层白雪。
“器械呢?”陈睿问。孙小筱连忙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手术刀、剪子、针线,都是孙思邈平日用的,刀刃磨得雪亮。
陈睿拿起刀子看了看,眉头又皱起来:“得用开水煮半个时辰。”
“煮?”孙小筱愣了,“刀子是铁的,煮了会生锈吧?”
“必须煮。”陈睿语气坚定,“开水能杀死上面的‘秽虫’,生锈了可以再磨,总比让孩子伤口化脓强。去架口大锅,添满水,把器械全放进去煮,一刻不能少。”
孙思邈在外屋听得清楚,对徒弟道:“按陈小郎君说的做,取最大的锅来,添满水,架在旺火上煮。”
等孙小筱端着煮好的器械回来,用干净的布擦干,递到孙思邈手里时,陈睿已经把镜子摆好了。
他搬了张凳子放在窗边,把一面半大方镜架上去,调整角度,让晨光正好照进屋里;又在屋角放了面,把光线反射到木桌上;最后在榻边摆了面方镜,确保孩子躺上去后,腹部能被照得清清楚楚。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昏暗的小屋竟亮堂起来,阳光透过镜子折射,在白布上投下明明晃晃的光斑,连木桌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墙角的阴影被驱散了大半,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洁净起来。
孙思邈带着两个徒弟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妇人。
见屋里这般亮堂,孙思邈忍不住抚须赞叹:“这镜子的法子,果然巧妙!贫道行医几十年,竟没想过还能这样引光。”
陈睿拿起酒精瓶和棉花:“仙长,师兄师姐们,都先用肥皂洗手,再用酒精擦一遍。”
他边说边示范,先用肥皂把手搓出泡沫,连指缝、手腕都搓得仔细,冲净后,再拿棉花蘸着酒精反复擦拭,直到指尖都泛起凉意。
“仙长您开刀前,也得这么擦手、擦刀子,伤口周围的皮肤也用酒精棉花擦三遍,确保把‘秽虫’都杀死。”
孩子被轻轻放在铺着白布的榻上,许是光线太亮,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哼唧了两声。
妇人握住他的小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娃,别怕,仙长会治好你的。等你好了,娘带你去看庙会,买糖人吃……”
引导孩童喝下麻醉汤,过了一盏茶时间。小孩沉沉睡去。
陈睿拿出口罩示意几人跟自己一样戴好。
孙思邈深吸一口气,接过孙小筱递来的酒精棉花,仔细擦拭孩子腹部的皮肤。
镜光落在他银白的胡须上,也落在他沉稳的指尖,把那双手的每一道纹路都照得清清楚楚。
屋外的药香混着酒精的气息飘进来,孙思邈的声音沉稳有力:“都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镜光映着刀刃,在晨光里划出一道亮线,仿佛要划破这古老时光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