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了陈睿几眼,眯着眼睛问陈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朕很贪财?”
旁边的内侍听得发愣,陛下这是说的啥话啊!
陈睿闻言,忙放下账册,躬身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只知,陛下眼里的‘财’,从不是金珠银锭,而是天下百姓的衣食丰足。”
他抬眼望向李世民,语气恳切:“陛下分这三成利,无非是想让内库充盈些,好少征些百姓的赋税;无非是想把钱投到军器坊、屯田上,让边军不缺粮草,让荒地能长出庄稼。臣在工坊里听老匠人说,去年关中歉收,陛下让内库出了十万石粮赈灾,那才是真正的帝王气度——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让天下人都能沾着实惠,这哪里是贪财,分明是藏富于国。”
李世民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你这小子,倒会说话。”
“臣说的是实情。”陈睿继续道,“就像这玻璃工坊,陛下若真贪财,大可将工坊收归内廷,独占其利。可陛下偏要让臣与张伯父分润,还允诺外销西域,为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让这手艺能发扬光大,让更多人靠着它吃饭,让大唐的商路更兴旺些。这不是贪财,是在为天下算计。”
他顿了顿,又添了句:“臣听说说,陛下老早就把自己的御膳都减了一半,省下的肉菜全送到了军营。若陛下贪财,何至于此?”
李世民朗声大笑,起身走到陈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朕原是想逗逗你,没成想被你说得哑口无言。也罢,你既懂朕的心思,往后这工坊的事,朕便更放心交给你了。”
陈睿躬身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往后每一分利,都让它明明白白,一半用在工坊扩建,一半用在实处——或补军需,或助农桑,绝不让它闲着。”
李世民望着殿外的晴空,语气沉了些:“等突厥平定,西域安稳了,朕就用这赚来的钱,在丝绸之路沿途设些驿站,让商队能歇歇脚,让信使能快些传递消息。到那时,天下人就知道,这玻璃器赚的钱,到底花在了哪里。”
“陛下圣明。”陈睿低头应着,“其实臣也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一天,让天下的农民不再需要交税!”
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泛起复杂的光,盯着陈睿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这梦想,倒是比朕想得还远。”
他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中原的农田区域,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自夏商周起,百姓交税纳赋,便是天经地义。王朝兴衰,往往系于赋税轻重——轻了,国库空乏,难支军需、赈灾;重了,百姓不堪重负,易生祸乱。你想让农民不再交税,谈何容易?”
陈睿躬身道:“臣知道。赋税是国之根本,养兵、筑城、赈灾,哪一样都离不得。可臣总想着,若是有一天,地里的收成足够多,百姓手里的余粮足够吃,朝廷不用靠赋税也能运转,那该多好。
但臣以为,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就像这琉璃工坊,起初不过是想做出透亮的玻璃,如今却能盈利万贯,还能帮着稳住西域商路。若往后各行各业都能兴旺,国库自然充盈,未必非要靠农税。”
“哦?你倒说说,如何让各行各业兴旺?”李世民转过身,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比如农具。”陈睿侃侃而谈,“若能造出更省力的犁、更快的纺车,农民一人便可种更多地,产出自然就多。”
他想起太平村丰收的稻田,想起曲辕犁、水车带来的改变,继续说道:“就像今年推广的新稻种,亩产比往年高了三成;还有曲辕犁,让农户能多种两亩地;水车省力,浇地快了,庄稼长得更旺。若是这些法子能传遍天下,让亩产再高一成、两成,百姓手里的粮食多了,就算交同样的税,日子也能宽裕些。
产出多了,即便少交些税,国库也未必亏空。再比如商路,西域的良马、香料,南洋的珠贝、药材,若能顺畅流通,商税便能填补农税的缺。还有工坊,琉璃、铁器、绸缎,做得越好,卖得越远,赚的钱便越多——这些钱流转起来,总能惠及更多人。”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臣不是说眼下就要免掉农税,而是想朝着这个方向走。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让农、工、商相辅相成,让国库的进项不止依赖田亩,到那时,或许就能让农民卸下赋税的担子,安心耕种,衣食无忧。”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忽然笑道:“朕登基这些年,所求的不过是‘轻徭薄赋’,让百姓能喘口气,你却想着‘无税’,胆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