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水车下桩(1 / 2)

陈睿、张正堂和王木匠一起,和水工约定今早卯时在太平河和沣河的河口口汇合,他得赶在那之前到。

马车驶出坊门从安化门出城,然后一路向南。

官道旁的田埂上,已有农人扛着锄头赶路,裤脚沾着露水,却走得急匆匆。

马车下了官道,进入小道。

陈睿掀开车帘,望着那些在晨雾里晃动的身影,忽然想起刘老汉说的“连种子都煮着吃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郎君,前面就是沣河桥了,过了桥再走三里,就是太平河。”车夫吆喝着勒住马,远处的河面泛着粼粼波光,像铺了层碎银。

陈睿跳下马车,刚走到桥头,一个穿蓑衣的老汉等在那里。穿蓑衣的便是老水工,姓秦,脸上沟壑纵横,手里总攥着根长杆,杆头绑着个铁尺,说是丈量水深用的。

“秦师傅,辛苦您跑一趟。”陈睿拱手笑道。

秦老汉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小郎君多礼了,先去河边看看再说。水这东西,看着温顺,急起来能把石头冲跑,得选个好地方安轮子。”

四人沿着河岸往前走,太平河的水确实清亮,河底的卵石看得清清楚楚,水流却不急,缓缓地淌着,像条碧绿的绸带。

秦老汉时不时用长杆探探水深,又弯腰摸了摸河底的泥沙,眉头渐渐舒展:“这里好,这里好。”

他指着一处河湾:“你看,这地方水流不急不缓,河底是硬土,能埋支架;岸边比田地低两尺,正好让水往田里流。”

他用铁尺在地上划了个圈,“轮子就安在这儿,浸入水里三分之一,水流推着刚好转得动,还不费劲。”

王木匠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搓了搓:“土是黏土,埋支架稳当。就是得先把这河湾的淤泥清一清,不然支架扎不深。”

“清淤的事我来安排。”陈睿立刻道,“我让太平村的村民来帮忙,管早饭,再给每人记两文钱工钱,他们肯定乐意。”

“我已经让人去城里招二十个过来,他们一会儿应该到了,半天就能清完。”他拍着陈睿的肩,“你刚封地,正是用钱的时候,这点活计,我还能帮衬。”

陈睿心里一暖,正想道谢,却见秦老汉用长杆在水面划了个弧线:“导流渠得从上游挖,顺着水流的方向,正好对着轮子的左侧,这样水撞在竹筒上才有力道。渠宽三尺,深一尺五,够了。”

王木匠已蹲在地上用树枝画起了草图:“支架得打四个桩,埋进土里三尺,用松木的,再浇上石灰浆,虫蛀不动,水泡不烂。主轴就架在桩上,离水面三尺高,轮体转起来才碰不到河底。”

陈睿蹲在旁边,看着树枝勾勒出的轮廓,忽然觉得那转动的水车仿佛就在眼前:巨大的轮盘缓缓转动,竹筒没入水中时“咕嘟”一声盛满水,转到高处又“哗啦”倾泻进木槽,水流顺着渠沟淌进田里,干裂的土地渐渐泛出湿润的黑……

“郎君,你看这轮辐的间距,”王木匠忽然指着草图,“十六根轮辐,每根之间差二十四寸,绑竹筒正好。只是这竹筒得先晾半个月,不然湿竹子容易变形。”

“我让人今天就去终南山砍竹子。”陈睿道,“选最粗最直的,截成三尺长,打通竹节,劈开了晾在太阳底下,多翻几次,半个月应该够了。”

秦老汉又沿着河岸走了几十步,指着岸边的一块平地:“这里可以搭个棚子,放些工具,以后维护水车也方便。”

他忽然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活了一辈子,就盼着水能自己往田里跑,没想到老了还能见到这新鲜事。”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陈睿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个村民扛着锄头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刘老汉,身后还跟着太平村的村正。

“陈郎君!陈郎君!”刘老汉老远就喊,脸上带着愧色,“听说您要在河边做水车,俺们村里的人都想来搭把手。昨天您救了俺孙子,俺们还没谢您呢,这太平是俺们的家,不能只让你出钱出力!”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有个年轻后生嗓门亮:“郎君,俺们有的是力气,清淤、挖坑,啥活都能干!管顿饭就行,不要工钱!”

陈睿看着那些布满老茧的手和带着期盼的眼,心里忽然热烘烘的。

他刚要说话,张正堂已笑着摆手:“也好,人多力量大。王师傅,你给他们分分活,清淤的清淤,挖坑的挖坑,中午会有馒头过来,管够!”

刘老汉顿时笑开了:“那敢情好!都听王师傅的!”

不一会儿,河湾里就热闹起来。

后生们脱了鞋袜跳进河里清淤,泥浆溅了满身,却笑得欢;老汉们拿着锄头挖坑,一下下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王木匠指挥着打桩,秦老汉则蹲在一旁,时不时用长杆量量距离,嘴里念叨着“再往左半尺,对,就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