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闲来无事(1 / 2)

精盐官营的余波渐渐淡了,太极殿的朝会少了针锋相对的紧绷,西市的盐铺前虽仍有排队的人,却多了几分从容,再不见当初抢购的慌张。

陈睿的小院里,也终于歇了连月的忙碌,添了些闲散的声响。

这日辰时,杨铁信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站在院门口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泛着红。

小郎君,忙着呢?他音里带着几分局促,目光瞟向廊下正教孩子写字的陈睿,脚下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蹭了又蹭。

陈睿放下粉笔,笑道:杨师傅来了,快进来坐。刘磊,给杨大伯倒碗水。

杨铁信把包袱往门内挪了挪,这才跨步进来。

包袱散开一角,露出他打了半辈子的家伙——那个小铁盒。

俺是来...来跟你说个事。他接过刘淼递来的粗瓷碗,冰凉的碗壁立刻沁出水珠,俺跟张老哥合计着,在西市开家铁匠铺,专做些精巧铁器。这不是有了官身嘛,想着把家搬到长安来,也方便些。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是...城里的宅子太贵,俺寻了几日,不是太小就是太贵...碗里的水细小的涟漪,映出他纠结的眉宇。

话没说完,陈睿就明白了。

前几日陛下赏的的那处宅院——在丰邑坊,原是个废弃的车马行,五间土坯房虽旧,却带着个半亩地的后院,青砖铺地,墙角还有口老井,最合适用来做作坊。

巧了,陈睿搁下粉笔,陛下前几日赏了处院子,就在丰邑坊口,离西市不过两街。屋子是旧了点,可后院宽敞,搭个铁匠棚子都够。杨大哥不嫌弃,尽管搬去住,横竖空着也是空着。

杨铁信眼睛猛地亮了,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没端稳:这...这咋使得?那可是陛下赏您的院子...

陛下赏我,便是我的,我让你住,有什么使不得?再说了你上那儿弄个作坊,也算帮我做研究。

陈睿拍了拍他的胳膊,入手是常年握锤磨出的硬茧,你那弹簧还没琢磨透呢,住得近了,咱们也好随时商量。

提起弹簧,杨铁信脸上的热乎劲褪了些,眉头拧了起来:说起来就头疼。那铁片子软了弹不起来,硬了又脆,用不了十次就断,俺试了二十多种法子,还是没摸着门道。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几段断裂的钢片,您看这淬火的纹路,俺试了沾水、沾油,连羊血都试过...布包里的断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有些断面还带着淬火不均的云纹。

陈睿拈起一片对着光细看:或许不该全用精铁,试试夹层锻造?像千层糕那样,软硬相间。他比划着将两片不同材质的铁片叠在一起,外软内韧,就像弓臂的构造。

杨铁信猛地拍腿:着啊!俺怎么没想到!这就回去试试夹钢法!

说着就要起身,被陈睿笑着按住:不急这一时。先说正事,婶子和孩子都来吧?五间房够住吗?

够!够!杨铁信连忙点头,脸上又活泛起来,

俺家那口子,还有俩小子。大的叫杨国力,十四了,跟俺学了五年打铁,打个锄头镰刀的没问题;小的叫杨国钟,才六岁,皮得像头小野驴。

他从怀里摸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陛下赏了俺个荫一子入国子监的名额,俺想让阿钟去念书,总不能跟俺似的,一辈子就认得字。

纸上是将作监的公文,盖着鲜红的印泥,写着技士杨铁信子杨国钟,准入国子监启蒙。陈睿看着那的杨国钟三个字,忍不住笑了:这名字......“应该不是的,年代不对。

“这名字不错,国子监里有老先生教经史,也有算学博士,正好让他学学算术,将来陛下说了学得好要授官的。

杨铁信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牙:俺也是这么想的!等搬过来,就带他去国子监报到。对了,柳老哥一手好木工,会做风箱,俺想着把他接来,要是将作监木作缺人,您看...

求之不得。陈睿立刻应道,将作监的很多风箱还是老样式,费工不说,风力还不稳。老柳师傅来了,正好改良改良,我这就跟少府那边打个招呼。

两人正说着,后院传来一声,接着是刘伯的吆喝:小郎君,杨师傅打的锄头翻地就是快!

但见刘伯扛着新打的锄头站在翻了一半的菜地里,裤脚沾着泥,脸上却红光满面。

地里的土被翻得松松软软,散发着潮湿的腥气,墙角堆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圆滚滚的小种子,有黑的、黄的,还有带着花纹的。

这些种完了,就把孙仙长给的种子种上。刘伯指着布包,眼睛发亮,俺想着把这小半亩地都种上,就不用买那么多菜了。剩下的种仙长的种子。

他弯腰抓起把土,黑褐色的土壤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这长安的土比咱老家肥多了!

陈睿看着老人忙碌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刘伯自从来了长安,总说闲得骨头疼,如今有了这块菜地,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好啊,刘伯尽管种,缺啥农具就让杨大哥给你打。

刘伯应着,抡起锄头又开始翻地,嘴里还哼起了年轻时的调子,春风吹,种子肥,秋后粮仓堆成堆...

杨铁信看着这热闹的光景,心里最后一点拘谨也散了,扛起墙角的铁砧子:俺这就搬些东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