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水能够沉淀盐卤里的一部分杂物,这些东西留在盐里,吃着会发苦。”
他拿起长勺舀出石灰水,缓缓倒入盐卤中,边倒边搅拌:“殿下您看,这水面上开始起白沫了,那就是沉淀下来的杂质。”
李承乾凑近了看,果然见盐卤表面浮起一层白色的泡沫,原本清亮的液体也变得浑浊起来。
“竟有这么多杂质物?”他惊讶道,“寻常盐看着虽粗,倒没见这么多脏东西。”
“都藏在里面呢。”陈睿道,“等会儿加了草木灰溶液,还有更多。”
待石灰水加完,他又打开另一个陶罐,里面是草木灰溶液。
加石灰水的出去,换了两个人进来。“第四步,加这个。”他舀出草木灰溶液倒入盐卤,“草木灰能沉淀另外一部分杂物,与生石灰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李承乾看得兴起,主动道:“本宫来试试?”
“殿下小心。”陈睿把长勺递给她,“慢些倒,边倒边搅。”
李承乾依言操作,动作虽慢,却很稳当。
看着盐卤里不断沉淀的杂质,他脸上满是新奇:“原来这洁白的精盐,要经过这么多步骤才能去掉杂质。”
加完两种溶液,盐卤需静置一个时辰。
陈睿便带着李承乾往北院去,这里的工匠们已备好细麻布与木架,等着过滤盐卤。
“第五步,过滤。”陈睿指着木架上的布,“用三层细麻布过滤,把沉淀的杂质都留在布上,只让干净的盐卤流下去。”
工匠们将静置好的盐卤抬过来,缓缓倒在布上。
浑浊的盐卤透过麻布,滴落在
李承乾看着麻布上渐渐堆积的杂质——黑乎乎的一团,还夹杂着草屑与泥沙,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些东西,从前都跟着盐一起被百姓吃进肚子里了?”
“正是。”陈睿叹了口气,“所以陛下才说,这精盐不仅利国,更是安民。”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身边的侍卫道:“把这些残渣收好,本宫要带回东宫去,让夫子也瞧瞧,百姓们从前吃的是什么样的盐。”
过滤好的盐卤被送到最后的西院,这里摆着十几口大铁锅,灶火已生起,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
“最后一步,熬煮。”陈睿道,“把盐卤倒进锅里,文火慢熬,水分蒸发后,剩下的就是精盐了。”
工匠们将盐卤舀进铁锅,用长柄铲慢慢搅动。
随着水分蒸发,锅底渐渐析出白色的结晶,越来越多,像撒了层碎雪。
李承乾凑近了看,只见那些盐粒晶莹剔透,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光,与寻常的粗盐截然不同。
“这便是精盐?”他惊喜道,“果然洁白得很!”
“还得熬一会儿,等水分收干了才行。”陈睿道,“火候很重要,太急了容易糊,太慢了又费柴火。”
“这锅可以了,赶紧把锅抬过去冷却!”
整整一上午,陈睿陪着李承乾走完了六个步骤。
看着一锅精盐被盛出来,装在细竹筛里晾晒,像堆着的碎玉,两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要制出精盐,不仅要靠法子,还要这么多人辛苦劳作。”
李承乾感慨道,“从破碎到熬煮,六个院子,百十号工匠,少了哪一环都不成。”
陈睿点头:“殿下说得是。这精盐看着简单,实则凝聚了众人的心血。臣往后怕是没这么多时间守在这里,还请殿下多关注些。精盐关乎国计民生,做得好,能让百姓安稳,大唐的根基也就稳了。”
李承乾郑重地点头:“父皇把这事交给本宫,一是让本宫学习做事的法子,二是让本宫明白,百姓的日子过得不易。一粒盐虽小,却连着千家万户的生计。本宫会常来看看的。”
“殿下能有此感悟,臣深感欣慰。”陈睿拱手道,“殿下有这份心,百姓们就有福气了。”
李承乾笑了:“说起来,跟小先生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你教本宫的这些,都是夫子们在东宫教不到的道理。往后有空,本宫还想跟你一起多看看老百姓的日子,瞧瞧他们还需要些什么。”
“殿下有此心,臣自当陪同。”陈睿道,“夫子们教的是治国大道,臣带殿下看的是寻常百姓。其实道理是相通的——一个百姓是组成大唐的一块小石头,千千万万的百姓,就是大唐的根基。根基稳了,大厦才能立得住。”
李承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小先生说得对。百姓安,天下安。”
他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东宫了。改日有空,本宫去你家做客,尝尝你家的饭菜,听小先生炒菜手艺不错,父皇都提了好几次了!”
陈睿笑道:“殿下肯来,是臣的荣幸。臣一定备好酒菜,好好招待殿下。”
第一锅精盐成了,太子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接下来,便是让这洁白的精盐走进千家万户,让百姓们真正尝到甜头。
跟着太子转身往外走,脚步轻快。
工坊外,张正鹤还在那里站着,背着手站在坊门口槐树下,摸着胡须。
他脚边放着个空木箱,箱盖敞开着,显然是在等第一袋精盐入库。
“参见太子殿下!”
“张监正不必多礼!”
“张监正,久等了。”陈睿走上前笑道。
张正鹤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小郎君可算出来了。方才听里面欢呼,想来是成了?”
“成了。”陈睿点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欣慰,“第一锅精盐雪白透亮,比预想的还要好。工匠们正晾晒分装呢,头一袋过一会儿就来。”
太子又问了张正鹤些精盐销售运输的问题。
过了一刻钟,两个工匠捧着个麻布口袋快步走出,袋子鼓鼓囊囊的,上面还贴着张红纸条,写着“头锅精盐”四个字。
“太子殿下!张监正,陈郎君,新盐装好了!”
张正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入手沉甸甸的。他解开绳结,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洁白的盐粒像碎雪般堆在袋中,透着莹润的光泽。
他忍不住伸手捻了一把,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没有半点杂质。
“好!好啊!”张正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活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这么干净的盐!陈郎君,你这可是积了大功德!”
“张监正过誉了。”陈睿笑道,“这是大伙一起努力的结果。您赶紧入库吧,这头锅精盐,赶紧给皇上呈上去。”
“哎,这就去!”张正鹤把精盐小心地放进木箱,又让人找来锁头锁好,“本官这就贴上封条。往后这精盐的入库、出库,本官都要亲自盯着,绝不能出半点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