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走向厨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穿透墙壁,落在那个空无一人的空间。
公寓外的城市,结束了一天的喧嚣,正沉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种安宁并非死寂,而是充满了生命脉动的沉睡,像一个终于摆脱噩梦的孩子。
“我不会关火的。”她对着空气,又说了一句。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像是一份跨越生死的契约。
决战后的第一天,天晴了。
接下来的七天,每一天都是大晴天。
阳光炽烈,像是要把积攒了数年的阴霾与潮气彻底烤干。
城市上空的云层稀薄得像一层纱,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令人心安的蔚蓝色。
人们终于敢在午后拉开窗帘,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房间,而不必担心光影的角落里会滋生出什么不祥之物。
安宁局的工作量骤减。
曾经堆积如山的A级警报,如今只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民间纠纷。
林小满作为新生代的骨干,依旧习惯性地进行着每日巡查,只是巡查的地点,从过去的灵异高发区,变成了现在的“历史遗迹”。
今天,他来到了城南的第三精神病院。
这里曾是“哭泣病房”事件的源头,怨气冲天,别说活人,就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可现在,林小满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迎接他的不是刺骨的阴风,而是一股暖洋洋的、混杂着尘土与猫毛的味道。
阳光透过布满污渍的窗户,在走廊里投下斑驳的光柱,无数微尘在光柱中欢快地舞蹈。
他走到曾经怨气最重的307病房门口,脚步一顿。
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咕噜”声。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那张曾有无数病人挣扎死去的旧病床上,一只橘白相间的花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枕头上,肚皮朝天,睡得正香,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整个病房,俨然成了它的豪华单间。
林小满哑然失笑。
他本想将这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驱赶出去,目光却被床头柜上的东西吸引了。
那里摆着半碗已经冷掉的白米饭,饭粒干硬,显然放了一段时间。
碗边,压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阿黄,饭给你留着。”
字迹稚嫩,明显出自孩童之手。
附近小区的孩子,已经敢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甚至还给一只流浪猫留下了自己的“贡品”。
林小满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只名为“阿黄”的花猫的脑袋。
猫咪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耳朵,连眼睛都未睁开,继续打着它的呼噜。
他收回手,环顾着这个被阳光与猫咪占领的“鬼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轻声自语:“现在……连鬼都不抢饭吃了。”
旧的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而新的、属于人间的秩序,则在悄然萌芽。
司空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
不是官方会议,也不是学术研讨,而是一场由民间自发组织的“告别饭局”。
地点设在一栋老居民楼的天台,那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半露天的公共厨房。
她到的时候,天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十几户人家,男女老少,各自端着自家做的菜肴摆在一张张拼起来的长桌上。
红烧肉的甜香、清蒸鱼的鲜美、麻婆豆腐的辛辣……各种味道混杂着鼎沸的人声,在蒸腾的热气里,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画卷。
饭局没有复杂的仪式。
开饭前,一个看起来是组织者的中年男人举起酒杯,高声喊道:“菜齐了!各位,老规矩!”
所有人,无论是在嬉笑打闹的孩子,还是在聊着家常的老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杯子,里面装着酒、茶水或是饮料,目光望向远处万家灯火的夜空,齐声说道:
“我们记得你。”
没有提及姓名,没有摆放照片,更没有烧纸或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