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个冻毙的骑手,他怀里的保温箱里,是他至死都未能送达的最后一单。
目的地是三十公里外的边防哨所,收件人是一个从未露面的“代号7”,订单内容是一份加急的儿童营养餐。
当时,“幽冥食录”系统判定为虚假订单,因为那片区域根本没有儿童存在的记录。
可那个年轻人,至死手机屏幕上都还亮着“配送中”三个字。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虚假订单,能让一个人付出生命。
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陈三皮忽然起身,从早已磨损的行囊深处,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包速食营养粥。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或许永远不会吃的口粮。
他撕开包装,将冰冷的、呈半凝固状的粥倒进一个从废墟里捡来的破碗里。
没有加热,没有搅拌。
他端着碗,一步步走到那半块面馍旁,将碗轻轻推到它的旁边,与那双竹筷并列。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雪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完成一个迟到了三年的交接。
“代号7……没人知道你是谁,但饭,我一直没断。”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的雪地里,响起一阵极其细微的咀嚼声。
那声音很轻,很急促,不像是成年人,更像是一个饥饿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吃到了东西时,那种既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的吞咽声。
陈三皮低头看去,碗中冰冷的粥,表面泛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少去了三分之一。
没有留下任何牙印,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是被某种规则直接抹去了一部分。
他缓缓闭上眼睛,风似乎又起了,但这一次,风里夹杂着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童音。
“谢谢……叔叔……”
声音消散,雪地上的咀嚼声也戛然而止。
黎明时分,第一缕灰白色的光线刺破云层,陈三皮离开了驿站。
他没有回头,那碗剩下的粥,那半块面馍,以及那双筷子,他都没有再碰。
它们已经不属于他了。
就在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的拐角后不久,一名赶着羊群路过的牧羊少年,在驿站前停下了脚步。
他好奇地望着废墟前那两份奇怪的冷食,一大一小,安静地摆在那里,仿佛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少年不懂这是什么仪式,但他看着那碗只吃了一半的粥,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酸。
他默默地从自己粗布怀中,掏出早上出门时带的饼子,小心翼翼地掰下一角,轻轻放在了那个破碗的旁边。
然后,他找来一块扁平的石头,压住一张随手撕下的作业纸。
“给等饭的人。”
风吹过,纸条被吹得翻飞,露出了背面用铅笔写的另一行稚嫩字迹。
“我也想当骑手。”
而在千里之外,繁华依旧的东南都市。
清晨的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在林小满年轻的脸上。
他刚接下今天的第一单,保温箱的系统屏幕却自动弹出一张从未见过的小票。
“目的地:北方,断崖驿站”
“收货人:未知”
“备注:饭凉了,别撤。”
这不是平台派发的订单,它更像是一份来自远方的嘱托,一份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的交接棒。
林小满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轻轻拉开抽屉,取出那张已经成为他信条的、泛黄的便利贴,郑重地贴在了保温箱上。
“别吃光,留一口。”
他笑了笑,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影子说。
“这次,轮到我接单了。”
电瓶车载着他,如一条沉默的鱼,汇入城市苏醒的洪流。
当他骑行穿越一片正在拆迁、布满幽深巷道的老城区时,挂在车头的手机突然发出“滴滴”的急促警报,屏幕上弹出一行刺目的红色警告。
“警告:骑手林小满,您已偏离常规路线,即将进入未记录的‘重叠区域’。
平台侦测到异常高能反应,建议立刻中止配送,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