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在深夜的国道上狂飙,目标直指沙漠深处。
不出所料,前方路口,数辆黑色的特勤车辆已经设下了路障,荷枪实弹的特工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
林小树没有减速,直到车头距离对方不到十米才猛地刹住。
他没有开口争辩,只是在特工们冰冷的注视下,沉默地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陈三皮留下的、用泥土捏成的小小饭盒。
他打开饭盒,里面是半块冰冷干硬的饼。
他小心翼翼地将饼掰成两半,然后伸出手,将其中一半,递向为首的那名特工队长。
队长愣住了,他没有接。
林小树只是举着那半块饼,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半块原本看起来像石块一样的死面饼,在接触到夜风的瞬间,竟缓缓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
一股纯粹的、混杂着麦香与烟火气的温暖,从饼上传来。
队长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半块饼。
触手温热,仿佛刚刚从母亲的灶膛里取出。
那一瞬间,一段被深埋的童年记忆,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开:饥荒的年代,瘦弱的母亲从怀里掏出唯一一块地瓜饼,塞进他手里,骗他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转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默默地啃食着观音土和树皮。
特工队长握着那半块温热的饼,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那副用无数次严苛训练铸就的钢铁面具,寸寸碎裂。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然后,他向旁边跨出一步,让开了道路。
林小树没有说谢谢,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继续向前。
第二个路障,第三个路障……后续的拦截小组,接连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没有人再举枪,没有人再阻拦。
每一个接过那半块饼的特勤,都像被唤醒了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开关,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通路。
后来,人们将这条无人敢阻、通往沙漠心脏的路,称为“饼道”。
不是靠武力打通的,是靠一块被不断传递的、冰冷又温热的饼。
当林小-树抵达封印核心时,巨大的地下石门已经裂开了一道数米宽的缝隙。
蓝紫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里世界能量正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智错乱的低语。
爆破装置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然而,林小-树没有冲上去试图阻止这一切。
他只是在距离石门裂缝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下,盘膝坐倒,从外卖包里掏出一袋糙米,一口小锅,和一瓶水。
他就地生火,煮起了粥。
没有火源,但当他将锅架好的瞬间,一簇温黄的火苗,无风自燃。
锅中的米粒开始翻滚,一股朴素至极的米香,混杂着那半块饼的麦香,奇迹般地压过了那股狂暴的能量气息,在这片地下空间里弥漫开来。
粥煮好了。
他舀起第一勺,没有吃,而是站起身,走到裂缝边缘,迎着那足以撕碎灵魂的能量风暴,将滚烫的米粥,轻轻洒向地面。
“这一份,”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能量的咆哮,“给所有替我们饿着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石门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狂暴的蓝紫色能量。
一道道模糊、透明的身影,从裂缝中缓缓走出——有戴着安全帽的工友,有佝偻着腰的老农,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抱着婴儿的母亲……他们成千上万,无穷无尽。
他们没有踏入现实世界一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裂缝的另一侧,静静地围坐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然后,他们伸出手,掌心向上,托起一口无形的巨锅,仿佛在替林小树,护住那锅摇曳的火。
三天后,当锅里的粥见了底,石门的裂缝自动闭合,地底的灵脉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稳。
后续赶来的专家惊骇地发现,地底的能量模式彻底改变,不再具有侵蚀性,反而呈现出一种类似“心跳”的、稳定而有规律的波动。
最不可思议的是,就在封印闭合的同一时刻,全球所有守温点的饭菜,温度计读数凭空上升了3℃,并精确地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小-树骑着摩托回到城市。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APP图标。
“幽冥外卖系统”已经无法登录。
首页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行简洁的宋体字。
“服务已完成,感谢使用。下一单,请你自己发起。”
他看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然后长按图标,选择了“卸载”。
他走进街角一家通宵营业的餐馆,对着打哈欠的老板说:“一碗白粥,谢谢。”
“好嘞。”
“对了,”他补充道,“多加一双筷子,一个碗。”
老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行,有人同吃,热闹。”
片刻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端了上来。
旁边,果然整齐地摆放着两双筷子,两个空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刺破云层,给这座劫后余生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走得似乎都比从前慢了一些,偶尔会侧过头,对着身旁的空气,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等某个看不见的同伴,一起回家吃饭。
林小树拿起笔,却没有再记录什么奇闻异事,只是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下了新的一页的标题。
他看着窗外,一个独居的老人习惯性地在阳台上晾晒两件衣服,一件是自己的,另一件,却明显不属于他。
林小树的目光,第一次从那些惊心动魄的大事件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