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想要开口,张角先道:
“百姓们只是想吃饱饭,吃上饭,甚至是想活着,他们忍耐了那么多,换来了什么?”
“忍耐,只会失去的更多。”
道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一向脾气很好的他语气里罕见的带有激动:
“忍耐让他们得到了兼并土地、家庭破产、粮食见底,只能去吃树皮、啃观音土。”
“天下连年大旱大疫,地龙涌动,黄河溃堤,这些我都懂,百姓们也体谅朝廷的苦难,可是赈灾的钱哪去了?百姓的处境谁看见了?”
“朝廷宁肯将钱用在修园林、盖宫殿、打外战,甚至给和亲的南匈奴,都不愿用在百姓身上。”
“百姓在家破人亡,朝廷的赋税却在增加......”
“咳......卢先生,您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学问是比我多的。你说我除了带领他们揭竿而起,还能干什么?”
卢植哑然,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为朝廷辩解:“庙堂也有难处,你要体谅......”
张角微笑不语,像是在看傻子一样,仿佛说咱们都是读过书聪明人,你拿来这种话糊弄我??
“唉!”卢植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多的人去送死。”
这群瘦弱的、手无寸铁的百姓怎么可能打得过官军?
“但,他们原本是可以活着的。”
张角轻声道:“谁剥夺了他们活着的权利?”
“我只是想带着他们站起来。”
“而已......”
.......
张角的状态很不好,这一番谈话双方也是不欢而散。
好在两方都是体面人,张角也不至于在这里擒杀他们。
兴汉带着师傅的意思去送客。
卢植被小兴汉带着在城里晃悠,很快就要出城了,这一路上他看见了很多骨瘦如柴的百姓,却神色和善的和兴汉一路打着招呼。
如果这里不是广宗城,他这个朝廷命官差点以为此处是一个寻常的受灾地,驻扎着的都是大汉最普通的百姓。
可他们,却都是叛军。
卢植一路无言,所见所闻好像都在印证着张角的话:
黄巾军里都是活不下去的大汉百姓!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走到城门口时,卢植立住了脚,问道。
“兴汉。”
卢植一愣,身旁的英朗青年轻蔑笑道:“逆贼也谈兴汉?”
兴汉答道:“师傅说,兴汉的名字,兴的是汉人的汉,不是汉室的汉。”
那英朗青年哑然,还是有些不屑想要反驳,卢植拦住了他,看向兴汉问出了刚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道:“你们跟着张角,就不怕死吗?”
兴汉的小脑袋瓜转了转,想起来陈三师兄之前说过的话:
“怕。但是战死要比活活饿死好。我娘说,人这一辈子千万不能被饿死了。”
“饿死......”
卢植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的砸过,他只能硬着头皮岔开了话题:
“那你娘呢?”
“我娘......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