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正是一天之中夜色最为浓稠、万物沉寂的时刻。厚重如墨的天幕上不见星月,唯有城市遥远天际线投来的微弱光晕,勉强勾勒出工地轮廓。
而在工地地基的最深处,巨大的基坑如同大地被撕裂后留下的狰狞伤口,又像一头蛰伏万古、终于苏醒的太古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特有的土腥味、地下水的潮湿气息,以及钢筋混凝土冷却后散发的冰冷金属味,几种气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下意识屏息的、沉重而压抑的氛围。
几盏临时架设的高功率探照灯,是这片绝对黑暗领域中唯一的光源。它们发出嘶嘶的电流声,将惨白刺目的光柱投向基坑中央,照亮了那座静静矗立、通体布满玄奥刻痕的古老石碑,将其孤寂而神秘的影子在坑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显得格外诡谲。
陈默双膝微沉,立于石碑正前方,身形稳如磐石。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神圣而不可打扰的古老献祭仪式。他的呼吸被压抑到了极致,每一次悠长的吐纳都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因全神贯注而引发的轻微颤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示着他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在他面前的虚空中,七块形状各异、材质莫名、正闪烁着各色微弱光华的遗迹残片,正违背重力地静静悬浮着。它们如同从九天星辰之上剥落下的碎片,即便沉寂万古,依旧散发着一种亘古、苍凉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彼此之间产生着玄妙的能量共鸣,发出几乎低不可闻的嗡鸣。
“就是此刻!”陈默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眼中精光暴涨,如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他双手化作两道残影,速度快得超乎肉眼捕捉的极限,依照脑海中那幅由系统提供、繁复精密到令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的《封印图谱(残篇)》所指示的方位,精准无比地将第一块残片,稳稳嵌入石碑底座那同样布满玄奥纹路的九宫格凹槽的“乾”位之中。
“乾位,星枢归位!”
一声低沉却蕴含奇异力量的喝声在地底空间炸响。残片与石碑凹槽接触的刹那,并非简单的物理碰撞,而是发出一声沉闷厚重、犹如古寺铜钟被撞响般的嗡鸣!整个石碑乃至周围的大地,都似乎随之轻轻一颤。
紧接着,是坤位、震位、巽位……陈默的动作行云流水,越来越快,身影在惨白的探照灯光下几乎化作了一连串模糊难辨的残影。每一次嵌入,都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金属质感的金石交击之音,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不像是在嵌入碎片,倒像是在为一位沉睡了万载的远古无上存在,敲响宣告其苏醒的晨钟!
当第七块残片对应“坎”位,稳稳落定嵌入后,石碑底座的九宫阵格之中,便仅余下代表“离”火与“兑”泽的两个方位,依旧空悬,等待着它们命定的碎片。
“灵霜!玄冰锁阵!”陈默蓦然爆喝,声音在地底空间回荡。
一直如同守护精灵般静立于石碑之侧、身形略显虚幻的灵霜虚影,闻声骤然睁开双眸!那是一双如何的眼睛啊——清澈剔透宛若万载寒冰,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却比西伯利亚的永恒冻土寒流还要冰冷彻骨!
她那双由能量构成的纤手在胸前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古老、玄奥、复杂到极致的冰系法印。
刹那间,一股刺骨锥心的极致寒气,以她虚幻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基坑内空气中本就稀薄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微光的细小冰晶,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的银白色灵蛇,精准无比地缠绕上已然嵌入碑座的七块残片,与其上的能量纹路完美契合。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急速冻结声不绝于耳。寒气所过之处,一条条完全由纯净寒冰能量构成的、闪烁着幽蓝色神秘光泽的符文锁链凭空生成,并非简单覆盖,而是如同最精湛的工匠进行焊接一般,将每一块残片都与石碑本体死死熔铸在一起,最终在碑座之上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瑕、循环不息的冰质能量符环!
就在这冰环成型的瞬间,陈默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反手拔出腰间那柄特质的高碳钢军用匕首,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划!
殷红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但它们并未滴落地面,而是被一股源自石碑的无形力量所牵引,化作一道纤细却凝实的血线,精准地射向碑座中央那片最为复杂的核心纹路!
“以碑主之血为引!”他声若雷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响彻整个地底空间,甚至穿透土层,传入上方严阵以待的众人耳中,“残片归位,血脉通源!契!”
话音落下的万分之一秒内,陈默的眼前,一道唯有他能清晰看见的淡蓝色系统提示光幕骤然浮现:
【遗迹残片绑定程序完成!能量回路构建成功!】 【核心功能模块激活:“远程共鸣”——碑主可通过主碑核心,对能量警戒覆盖范围内的所有同源残片进行有限度的感知、预警及掌控。】
轰隆隆——!!!
整个大地并非剧烈地震动,而是发出一种源自地脉最深处的、沉闷而浩瀚的共鸣!仿佛这片土地沉睡的心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开始了强有力的搏动!
嵌入碑座的七块残片同时光芒大作,其上的古老刻痕仿佛尽数活了过来,无数道流光沿着石碑体表那些深邃的纹路急速流淌、汇聚,最终如同百川归海,全部凝聚于石碑正中心的一点!
下一刻,一道古老、威严、仿佛跨越了无尽万古时空长河而来的神秘铭文,逐字逐句地、由能量构成,在石碑中心熠熠生辉:
“碑镇八荒,残锋守心——认主,立契。”
“立!”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只仍在流淌着滚烫鲜血的手掌,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按在那散发着灼热能量与光芒的古老铭文之上!
嗡——!!!!
一声更加宏大、更加震撼灵魂的嗡鸣自地底爆响!深埋于工地地基之下的九根巨大无比、作为支撑结构的特种合金支柱,在此刻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齐齐发出了高亢入云、似龙吟又似剑鸣的震响!仿佛九条被封印于此的太古巨龙,于此刻同时苏醒,仰天长啸!
唰——!
一道由璀璨夺目的神圣金光与幽深冰冷的玄奥蓝芒交织而成的巨大能量光幕,自工地地基的最边缘处冲天而起!其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几乎是在出现的瞬间便已成型!
光幕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上、向外疯狂扩展,呼吸之间便已在百米高空完美合拢,形成一个巨大无比、流光溢彩、结构精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半球形能量护罩,将整个工地,连同其地下空间,严丝合缝地、毫无遗漏地笼罩在内!
地面之上,临时搭建的控制中心内。
苏晚晴死死盯着面前那台超高精度能量监测仪屏幕上瞬间疯狂跳动、然后直接爆表的恐怖数据流,以及旁边全息三维地图上那个被精确勾勒出的、闪烁着金蓝双色的能量场边界。那边界线,精准到令人发指,与工地规划的红线边界完全重合,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绝美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失声惊呼:“它的能量场覆盖范围……这不可能!这不是一个固定的死物结界……它,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这是一个……活的、能够自我识别和调整的智能结界!”
结界之外,负责外围最高级别警戒的老周,带着几名最核心的安保队员,正满脸骇然地仰头望着这如同神迹降临般的一幕,巨大的能量光幕上流淌的符文让他们感到自身的渺小。
“头……头儿……这……这他妈到底是啥玩意儿啊?科幻电影吗?”一个名叫阿强的年轻安保队员,结结巴巴地问道,手里的脉冲步枪都快拿不稳了。
老周毕竟曾是经历过真正风浪的人物,短暂的极致震惊后,他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决断和狠厉,他从旁边的战术工具箱里猛地拎出一台最新式的高周波分子切割器。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试试这玩意儿的斤两!”他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启动切割器,那足以在瞬间切开半米厚特种复合装甲的刀刃开始以一种人类视觉无法分辨的频率高速震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尖啸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震动的刃尖,触向那层看似轻薄、实则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流光护罩。
嗤……砰!!!
就在高周波刃尖与光幕接触的刹那——甚至未能真正切入分毫——一股庞大、精纯、狂暴到无可匹敌的能量反噬之力猛然爆发!
老周只觉得仿佛有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之上!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动作,整个人连同手中那台昂贵的高周波切割器一起,如同被全速行驶的重型卡车正面撞击般,被狠狠弹飞出去!
他摔出足足七八米远,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翻滚了四五圈才勉强停下,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手中的切割器早已扭曲变形,冒着黑烟彻底报废。
“我操!!”阿强和其他队员惊呼着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扶起灰头土脸、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的老周。看到他除了被震得头晕眼花、内脏受到轻微冲击外,并无严重外伤,阿强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能量护罩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头儿!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比他娘的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比能量护盾都牛逼一万倍啊!以后这里就是他娘的世界上最安全的堡垒!谁来碰谁死!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磕掉大门牙!”
然而,在地基深处,刚刚完成认主仪式的陈默,通过内置耳机听到外面传来的报告,脸上却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反而越发凝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他轻轻抚摸着眼前这座已然与他血脉相连、触手冰凉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古老石碑,沉声对通讯器说道:“结界再强,也终究是死物,它能挡住外面一切有形的攻击和窥探,但防不了早已藏在内部的蛀虫,更防不了无形无质的能量渗透和诅咒。毒影虽然被我们暂时逼退,但他利用‘子巢’布下的能量信标,其残留的波动并未被彻底清除。”
一直静立一旁的灵霜虚影,闻言缓缓飘落至陈默身侧,再次闭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她虚幻的身体散发出愈发冰冷的寒意,眉心处一点极致凝练的寒光若隐若现,如同一个超精密的能量感应雷达全力启动。
霎时间,以她为中心,整个工地范围内一切能量的细微流动——无论是地脉的平稳搏动、结界能量的稳定运转、还是人类活动产生的微弱生物电,甚至是最细微的异常能量涟漪——都在她这种特殊的感知中无所遁形,被清晰无比地捕捉、分析。
数秒之后,她猛然睁开双眼,视线如同两柄出鞘的冰封利剑,骤然射向工地的东南方向!伸手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