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家的你可回来了!”马桂兰踮着脚朝人群外挥手,见楚晚月走近,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人堆里带,压低的嗓音里带着火气:“这徐家一大家子不要脸的!徐大山昨儿晚上去打水,掉进小河里淹死,今早捞上来人都泡发了,现在非要让爱华出钱给办白事!”
正说着,坐在地上的徐婆子突然拍着大腿嚎起来,粗布裤子上沾满了泥土。她枯瘦的手指直戳陆梅,嗓子扯得像是要撕裂:“徐爱华是大山的亲儿子!他亲爹的白事不找他找谁?”那声音尖利得像铁铲刮锅底,惊得槐树上的老鸹扑棱棱飞起一片。
陆梅攥着围裙往后退了半步,指节都泛了白。“我说了爱华不在,回不来!我们也没钱!”她话音未落,徐婆子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瓦片往门槛上砸,陶片崩裂的脆响惊得几个看热闹的娃娃直往大人身后钻。
“骗鬼呢?”徐婆子三角眼里闪着寒光,豁了牙的嘴喷着唾沫星子,“陆家去年刚起了大瓦房,听说家里还天天吃肉,现在跟我哭穷?”她说着竟直接躺倒在院门口,灰白头发散在泥地里,“今儿要不让爱华回去摔盆打幡,老婆子我就死在这!”
楚晚月注意到陆梅嘴唇在发抖,上前半步挡在她前面。“到底怎么回事?”她凑近陆梅耳边问,顺手把背篓往墙根暗处挪了挪,“徐大山真死了?”
“说是昨儿在旁边小河边...”陆梅喉头滚动两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捞上来时...都……。”她突然抓住楚晚月的手腕,掌心冰凉,“娘,我们要去吗?”
楚晚月低头看向滚在尘土里的徐婆子。徐婆子正偷眼瞅她们,见被发现,立刻又捶胸顿足地干嚎起来。她蹲下身,从兜里掏出块干净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徐嫂子,爱国还有半小时就放学,等会儿我们带爱国过去。”
“不用不用,既然爱华不在,你们...”徐婆子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往院里瞟,“那得先把白事的定金...”
“徐婆子!”
一道洪亮的呵斥声从人群后炸开,围观的村民纷纷让出一条道。只见黄庄大队的大队长黄德贵大步走来,他袖子卷到肘上,脸上还带着刚从地里赶回来的汗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走到徐婆子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嗓门大得震耳朵:“你在这儿闹什么?把你儿子丢在河边,尸体都不管了?你是打算让他在太阳底下发臭吗!”
徐婆子被吼得一哆嗦,但随即又梗着脖子,扯着嗓子辩驳:“我这不是来找爱华去处理他爹的后事吗?他不去,谁给大山扛幡摔盆?谁给他抬棺下葬?你们老黄家管吗?”
“放屁!”黄德贵气得脸都红了,“当初陆梅徐大山离婚的时候,你们可是签了字据的!徐爱华跟徐大山早就没关系了,你还有脸来要钱?赶紧回去!该买棺材买棺材,该挖坑挖坑,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徐婆子还想再争,可黄德贵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转头看向楚晚月,语气缓和了些:“婶子,这事儿闹得不像话,您看……”
楚晚月微微点头,上前几步,声音温和却不容反驳:“黄队长,爱国一会儿就放学,等他回来了,我们就带他过去。毕竟是亲爹,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虽说是离婚了,但村里人讲究个情分。您帮忙找几个劳力,帮着把白事办了,咱不讲究排场,一人一个窝头一碗菜,总能管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