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这是你们租的房子?”他的目光扫过糊着旧报纸的墙壁。
“是啊同志,今儿个早上刚租的。”楚晚月用袖子擦了擦掉漆的板凳,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您请坐。”
黄海洋摆摆手,注意到板凳腿用麻绳缠着加固:“不坐了,您可以坐着说话。”
楚晚月坐在床边,“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婶子是从哪里来的?”
“济城来的,”楚晚月拢了拢鬓角花白的头发,“跟我大儿子坐了一宿硬座火车。”
一个公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大老远过来是...”
这不是前两天接到的电话,”楚晚月指节泛白,“说我家小儿子在抢险时候...为着救个孩子,被塌下来的房梁...”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头望向炉灶。陶罐里的鸡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黄海洋突然闻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
他想起这次台风过境时,部队的官兵都在海岛抢险。
“您儿子是驻守海岛的战士?”
“可不是么,”楚晚月用衣角擦眼睛,“现在躺运城医院,大夫说...说...”
黄海洋瞥见门外那个毛线帽女人正踮着脚往里偷看。
他故意提高声调:“有人举报您这鸡——”
楚晚月突然抓住民警的袖口,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公安同志,这鸡真我们从老家带来的!坐了一路的火车呢!”
“好的,婶子,情况已经清楚了。”黄海洋忽然挺直腰板,警徽在晨光中闪过一道锐光:“人民英雄的家属,决不允许被欺负!”
楚晚月眼眶泛红:“真是...真是多谢你们...”
“这是我们的职责。”黄海洋转身走出屋子。
院子里的人群像被惊动的麻雀,在他们出现时“呼啦”散开三米远。
季月娥的毛线帽下渗出冷汗,正把举报时挥舞的胖手往身后藏。
“季月娥同志!”黄海洋的嗓门震得晾衣绳上的冻毛巾都在晃,“谎报警情要负责任的!”他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出深深的墨痕,“这是第一次口头警告——”
“天地良心啊公安同志!”季月娥突然扑上来要抓民警的袖章,被小李一把拦住,“我就是闻着那鸡香得邪乎……”
“人家是英雄母亲炖汤给伤员补身子,”黄海洋突然提高声调,整个大杂院都听得清清楚楚,“谁要再敢找麻烦——”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人,“下次就直接上手铐!”
......
斑驳的木门合拢刹那,楚晚月嘴角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纹。
她垫着旧报纸端起滚烫的陶罐,拿上烧水壶去接了一壶水。
水壶在炉子上开始发出细啸时,楚晚月已经锁好门。
季月娥从门缝里盯着那双棉鞋走过院子,等脚步声消失后,立刻踩着煤渣冲到西厢房前。
她先是凑近闻了闻门缝里飘出的肉香,又用力拽了拽挂锁。
“呸!”她朝掌心啐了口唾沫抹平翘起的鬓角,“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