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月端着粗瓷碗喝最后一口大米粥过来时,大家已经热热闹闹的聊上了。
“老楚,快来!就差你了!”李婆子拍着身边的马扎,那马扎腿还用麻绳缠着,显是坐久了有些松动。
树下飘着旱烟味和头油的馊味,几个老婆子的棉袄领口还沾着早饭的粥痂。
楚晚月眯眼数了数,今天足足多了七八个人呢。
王家的媳妇居然抱着纺锤来了,线穗子在她怀里一颤一颤的活像只白毛兔子。
“咋今天这么多人?”她把马扎往后放了放。
“还不是都来瞧咱们的打猪英雄!”金花拍着大腿笑,腕上的铜镯子撞得叮当响。
她男人是大队长,这话一出,几个小媳妇立刻往楚晚月跟前凑了凑,有个胆大的还伸手摸了摸她胳膊,像是要验证是不是真能打死野猪。
刘婆子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南瓜子,递给楚晚月:“老楚,听说你家红军过年就吃十六岁的饭了?”
楚晚月眼皮一跳,这架势她太熟悉了,“是啊,过了年十六,咋?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啊?”
“巧了不是!”刘婆子一拍大腿,“我娘家兄弟的大孙女正好十五,和你家大孙子一样大。”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闺女可能干了,八岁就会纳鞋底……”
“打住!”楚晚月赶紧拒绝,“婚姻法不是说了么,男同志不满二十,女同志不满十八,领不着结婚证哩!”
树底下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雾水从树叶上滴落的声音。
王家媳妇的纺锤“啪嗒”掉在地上,线轱辘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哎呦喂!”李婆子最先回过神,“咱们屯子娶媳妇啥时候看过这个?春兰嫁过来时不才十六?”
她指指远处挑水的媳妇,那姑娘扎着红头绳的辫子还在晨风里晃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知青点那些知青可天天盯着呢!”楚晚月故意往知青点看了眼。
这话像滴进油锅的水,婆子媳妇们顿时炸开了。
金花扯着嗓子嚷:“那些知青就会耍心眼子!”
有个小媳妇突然“啊呀”一声:“前两天我看到两个知青小姑娘往公社去了,不会去告咱们去了吧”
“不会,咱又没犯事!”楚晚月摇摇头。
刘婆子长叹一口气:“这往后说媒可难喽,得带着算盘,把岁数扒拉得明明白白......”
“可不呗!”李婆子接茬道,“以后干啥都得提着十二分小心。”
“这可真闹心!”王家媳妇捡回纺锤,线头已经缠成了一团乱麻,她烦躁地扯了两下,“照这么说,我家二丫头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说亲?”
“欸!那是谁?”金花猛地直起腰。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绿色的身影骑着辆自行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驶来。
“咱们大队谁家置办得起自行车?”楚晚月眯起眼睛细看,那车后座还捆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挎包。
李婆子摇摇头,“不知道,谁家都没有自行车吧?”
刘家婆子突然一拍大腿:“老楚,莫不是你家的建设回来了?”
“建设当兵得有……五六年了吧?“王家媳妇掰着手指头算,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