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约百骑精锐,如鬼魅般自隘口两侧涌出,马速极快,却不见冲锋陷阵,而是绕着弧线疾驰。骑兵们在飞奔的马背上娴熟地装填、击发,硝烟弥漫,弹丸呼啸。一队射击完毕,立刻拨转马头撤后装弹,另一队则如车悬般交替上前,火力连绵不绝,虽精度不高,却有效地压制了战场外围,将真田军与大阪城的联系彻底切断!
“是骑马铁炮!散开!举楯!” 真田信繁嘶声大吼。赤备骑马队一阵骚动,匆忙举起马上携带的竹束或盾板格挡,流弹依旧不时击中人马,引起阵阵惨呼,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可恶!” 信繁目眦欲裂,眼见退路被阻,友军可能中伏,胸中怒火如焚。他猛夹马腹,挺枪便欲率亲骑直冲那伙烦人的铁炮骑队,哪怕拼个鱼死网破!
“信繁!回来!” 昌幸厉声喝止,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彼辈意在牵制,耗我兵力,乱我军心!不可中其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那伊达军骑将见信繁冲来,非但不接战,反而唿哨一声,带队向侧翼更远处退去,意图将信繁这员猛将从本阵诱开。信繁冲出一段,猛然惊觉,若自己离去,父亲与岛左近部失去骑马队掩护,在这旷野中便是待宰羔羊。他恨恨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长枪遥指敌将,终究未敢深追,拨马返回本阵。
真田昌幸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局势已危如累卵。伊达军主力未动,仅凭游骑便已掌控战场节奏,若等其完成合围,今日便是全军覆没之局。必须速战速决,撕开一道口子!
老将眼中厉色一闪,手中军配团扇猛地向前一挥!
“咚!咚!咚!呜——呜——!”
本阵太鼓与法螺声惊天动地般响起,总攻的信号撕裂夜空!
“随我冲阵!目标——村上吉胤!” 真田信繁闻令,如脱缰猛虎,赤备骑马队随着主将的枪尖,化作一股红色铁流,不再理会侧翼骚扰,径直冲向那面仍在负隅顽抗的“上”字旗印!
信繁目光如电,瞬间锁定敌军阵型因长时间混战而显露的一处薄弱环节——旗印右侧,一处因地形形成的缓坡之后!他一马当先,沿坡狂奔而上,欲借地势一举冲垮敌本阵!
“保护殿下!” 一名相扑力士见赤潮涌来,怒吼着挺身阻挡在信繁马前!信繁毫不减速,长枪如龙直刺!力士竟不闪避,巨掌猛地抓住枪杆!然而战马狂奔的巨力岂是人力可挡?枪尖虽被带偏,战马已狠狠撞上力士胸膛!
“咔嚓!” 骨裂声令人牙酸,力士如断线风筝般被撞飞,又被后续马蹄无情践踏。但经此一阻,信繁胯下战马前蹄亦是一软,竟是在剧烈冲击下崴了蹄,悲嘶一声,轰然倒地!真田信繁与身旁三五骑亲卫顿时被摔下马来!
“掩护少主!” 周围赤备骑士见状大骇,纷纷勒马,试图绕开倒地同袍,阵型瞬间一滞,攻势受挫。
“砰砰砰!” 就在这瞬息间的混乱之际,茶臼山方向又是一轮精准的铁炮齐射!目标正是落马的真田信繁等人!弹丸打在泥土和尸体上,溅起无数碎屑,一名刚爬起的亲卫当场被射杀!
“信繁!” 真田昌幸在高坡上看得真切,心胆俱裂!
真田信繁一个翻滚躲到死马尸后,挥刀砍翻两名趁机扑上的水夫,目光扫见一名部下控马来到身边,他毫不犹豫,抓住马鞍,翻身便跃了上去!
“岛左近様!上马!快撤!” 信繁顾不得喘息,纵马冲到正在步战厮杀的岛左近身旁,厉声吼道。他知道,此刻已失去突袭良机,伊达军主力若动,便是灭顶之灾。
岛左近浑身浴血,闻声看了一眼远处越来越多的伊达旗印,又看了看身边仅存的、却依旧死战不退的数十名部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一把推开信繁伸来的手,嘶声道:“少辅様先走!某来断后!告诉治部少辅,岛清兴……不负所托!” 言罢,竟率残部反向冲向来敌,试图用生命为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真田昌幸见伊达军阵线已开始前压,心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痛心地看了一眼岛左近决死的背影,军配再挥:“全军!向东南山林方向,交替掩护,撤!”
残存的真田军如同潮水般向东南败退,将岛左近部浴血断后的身影,留在了越来越密的铁炮声与喊杀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