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宴筝别后,陈生便踪迹杳然,就连那前尘镜,也早已抛诸脑后。
彼时灵澜国境内,凡俗之厄,亦近尾声。
金丹道仙游将散,修士们本该行囊鼓鼓,心满意足,或是失意寥落,等着宣布魁首后,各自归乡。
可如今,人人自危。
死了五个金丹。
第一个是修士,他自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心中惴惴,便想着提前动身,逃离这是非之地。
有人见他化作一道青烟,眼看便要遁出灵澜国界。
下一息,他的尸身从半空直挺挺地坠下,砸在官道上,惊了凡俗车马。
身无外伤,魂飞魄散。
第二与第三个,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道侣。
男修俊朗,女修娇媚,双修功法奇绝,常在人前出双入对。
他们被发现时,正在一处奢靡的洞府软榻之上。
两人衣衫不整,神态安详,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未散的余韵。
死在了极乐之时。
第四个,是出了名的饕餮客,此人修行天赋平平,唯独于口腹之欲上,有着近乎道的执着。
他死在了一场盛大的酒宴上。
彼时满座宾客,觥筹交错,他正举着一只琉璃盏,对月独酌。
酒未入口,人已断气。
最离奇的,是第五位。
此人生性多疑,胆小如鼠。
他耗费光阴,在灵澜国一处绝地,为自己打造了一座阵法重重,禁制遍地的洞府。
可他还是死了。
永安镇的午后。
日光懒散,斜斜地打在猎户府邸上。
院中那口常年汲水的水井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具破败的石棺。
棺盖碎作数块,散落一地,瞧着是被人用蛮力强行开启。
陈生就坐在那张粗陋的木桌旁。
“你说,这魁首之名,最终会落于谁家?”
石棺里的血肉, 蠕成了一张嘴。
“依我瞧,断然不会是你我了,我们都离开过灵澜的地界。”
“你我?我陈生离开了,我陈根生没离开啊。”
“我陈生区区一介凡俗猎户,离了永安镇,与这仙游何干?”
石棺里的血肉翻涌得快了些,似一锅烧到滚沸的烂粥。
“行了行了。”
“速速以道则助我恢复,我还有要事去办。”
陈生置若罔闻,淡淡问道。
“此番若真将那几人复活,这世道还能稳住吗?”
石棺内那滩血肉,闻言静默了一瞬。
“稳得住,稳不住,不需你管。”
“我大仇马上便能得报。”
陈生站起了身,垂首下望,一只手伸了进去,施展了道则。
骨殖被从腐肉中强行抽出,一副完整的人体骨架慢慢显现出来。
数个呼吸过后,李蝉彻底挣脱了第七世的蚀骨之痛。
眉间霜白未改,只是颜面被陈生捏塑得丑陋不堪。
陈生将一套叠放整齐的布衣扔在棺盖的碎石上。
“好儿子,为父这般为你重塑肉身,可还满意?”
李蝉跨出石棺,赶紧拿起布衣穿在身上。
“我的修为怎么没和其他人一样恢复呢。”
陈生轻描淡写地说道。
“为父怕你去作恶多端,如今这般,岂不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