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突然变轻。
“孙儿实有能力杀你,我灭杀金丹已非难事了……”
李稳袖袍之下,空气陡然噼啪作响,臭氧之气弥漫开来。
其身下焦土莫名濡湿,有两个蛙头欲从地底渗溢。
只是那火人对李稳的言语置若罔闻,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赤黑残影,弹指间,已跨越数里之遥。
李稳来不及多想,收回煞蛙,连忙催动遁术,身形猛地向后弹射而出,一连退出数里地,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抬头望去。
只见那火人俯下身,将红隼那具早已碳化的尸身包裹其中。
“呃……”
他喉间发出低吼,打一个饱嗝,白色热浪自它口中喷薄。
一时间热风扑面,周遭景物都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李稳胸前那截紫寰枝再次护住了他的身躯。
然而他身上的道袍却无此等护持。
只听得一阵碎裂,李稳上半身的道袍,竟在瞬息之间化作漫天飞灰,飘散于滚烫的空气之中。
少年赤身而立,静望远方火人身影。
先前惊骇已然尽褪。
此物虽具毁天灭地之威,却无半分灵智。
行事纯凭的本能,嗜食生灵死后残躯,与山野间逐腐肉而生的精怪,何异之有?
师尊松丹宁之死,非其刻意为之,不过恰逢其会,为其本能所及。
自家那只可怜红隼,亦是这般境遇。
“爷。”
他轻声开口,再无半分悲切。
“孙儿,这就要送您上路。”
悲人李稳,十五载持重,自矜是宗门翘楚,平日里听多了筑基杀金丹的逸闻,竟未识陈生,是何等的诡谲异物。
其来时路上早有计谋,生父李蝉绝非凡俗,必是金丹境修士之流。
借他父子蛊之力,料此番父子同心,必能诛灭陈生。
他取出了那枚双色蛊虫。
一声脆响,蛊虫应声而碎。
那红蓝双色的蛊虫残片,竟如活物般彼此交融迅速膨胀,从中拉伸出一道人形。
李蝉现身瞬间,飞速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焦土,根本不给李稳任何反应时间,身形一闪便到了他跟前。
“爹!你做什么!正好合力杀……”
他话未说完便骇然噤声。
只见父亲李蝉,又变成了一头体型硕大的蜚蠊。
这蜚蠊比陈根生那魔躯,更添几分凶煞之气,六条肢足粗壮有力,背上骨翅与虫翅层叠,散发着幽冷光泽。
不等他细想,那巨硕的蜚蠊便将他往其中一条臂膀下一夹,另外几条肢足猛地刨地。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唯有耳畔那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被蜚蠊臂膀夹得生疼的肋骨,在提醒李稳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那火人只是在原地茫然地踏了一步,随后便又恢复了那副漫无目的的游荡姿态,似乎根本没打算追击。
“你跑什么!他没追上来!”
李稳之声乱于空中,听不清楚。
万事皆备,唯欠东风。
孰料东风既至,竟卷其仓皇遁走。
李蝉未发一言,只是闷头疾驰不已。
儿子是失了智?
待闯出灵澜之地,再问他为何要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