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油葫芦转,鼓点疏朗。
“光阴倏忽几十秋哎,他人苦渡凡俗厄,昭昭为凡劫证心期。心境通,元婴滋,恰如醍醐灌顶,破壁竟成仪嘿~”
天下乐急,锣声乍响。
“红枫秘宝现奇姿,神光射,瘴雾移。崩谷重兴,再展仙旗,看云生谷岫,霞映丹墀,好教旧地换新姿哟”
“寤寐之间,欲寻夫君而不可得!”
唱到这里,满堂喝彩。
台上的那青衣女子抱着琵琶,盈盈一拜,又是一阵赏钱如雨。
陈生隔着攒动的人头,望着那些在地上滚动的银锭子和铜钱,只觉得无言。
街边一户人家忘了收晾晒的衣物,一件半旧的短褂在夜风里飘荡。
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走了过去,熟门熟路地将那件短衫取下,套在自己身上。
总算不再是那副衣衫褴褛的乞丐相。
不远处,一个卖炊油饼的摊子正准备收摊,蒸笼里还剩下几个白胖的炊饼,冒着最后的热气。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正佝偻着腰,慢吞吞地收拾着桌椅。
陈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那老汉似乎察觉到有人,抬起浑浊的眼,望了他一眼。
“后生,要买饼?”
陈生喉头动了动,直勾勾盯着摊子的后方,摇了摇头。
身后,传来老汉的一声叹息。
“唉,又是个遭了灾的越北流民……”
那卖炊饼的摊子,终究是收了。
老汉推着空空如也的木车回家。
陈生没走。
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孩子在偷饼。
那孩子身上裹着一件大人衣衫,松松垮垮,像套着个麻袋。
一头黑发蓬乱如草,眉毛却是两道扎眼的霜白。
面皮蜡黄嘴唇干裂。
他蹲在炊饼摊方才的位置,捡拾着那些掉落的面粉渣子。
捡得极为认真,一粒一粒,然后送进嘴里。
末了,又把偷来的油饼往怀里紧了紧,撒开腿一溜烟跑没影了。
陈根生呵呵一笑,感觉有点欣慰,跟了上去。
那孩子最终钻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两户人家的后墙,墙根下堆着些破烂的瓦罐和朽坏的木料。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这才背靠着墙角蹲下,掏出油饼张开嘴,准备咬下去。
陈生一只手从旁边伸出,将那油饼夺了,他哈哈大笑!
“一张饼,够买你这世无忧无虑了,你想开点。”
孩子愣住了。
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
“呃…噢!”
他伸出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想要去抢回来。
陈生退后一步,轻易避开了,张嘴便咬了一大口。
他一边咀嚼着,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说过救你便来救你,你服不服?我这般算计,厉害不厉害?”
“你的不容易,我算是体会到了,昔日海岬村你那般照顾我,费了不少功夫吧。”
“放宽心,我已远胜当年照拂我的你。说白了,师弟我道则无双,胜过你万倍。”
“你海岬村时那般盼我得子,此番一世,我便让你自己生一个。”
造孽。
陈根生竟不明不白的步了师兄旧途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