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卧着的人,睫毛轻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中,先时还凝着几分茫然,待看清眼前的陈根生,那茫然便渐渐褪去。
“师兄。”
她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似久未言语般滞涩。
“我们这是在何处?”
李思敏从船头坐起身,将怀里的古宝抱得更紧了些,目光扫过四周一成不变的灰色海面。
“外海。”
“我们已漂流许久了。”
陈根生心头一沉。
他昏迷前,虬髯天尊曾言,与他多言几句,外界便已过十五载光阴。
那自己此番结丹,又耗去了多少时日?
“多久?”
李思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个让陈根生如受棒喝的答案。
“六十年。”
“师兄,从你在萤照屿海底结丹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六十年了。”
他的人生,拢共才有多少个六十年?
师兄李蝉那多生蛊的第五世,走完了没有?
赤生魔的金丹道仙游呢?
念及此处,陈根生再难抑制心绪,轻轻将李思敏揽入怀中,喉头哽咽不止,反复呢喃着。
“师兄结丹了,师兄结丹了。”
“日后你且入那棺里,师兄背着你前行,再也不必担心。”
李思敏没有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声音也听不出半点喜悦悲伤。
“这便是道君护海礁所化的古宝,传送阵如今就在里头。”
“只是里头的岛屿已然无存,它到如今,也只剩个纳戒的用处。”
“师兄,我先歇一会儿。”
陈根生本还有些问题想问,看李思敏累成这样,转念间还是作罢。
此时大海茫茫,外海居然是风平浪静,一时间不知去往何处。
失了虫匣,江归仙想来已是死透,那赤生魔纵使未伤,想必也不好受,境界修为大概率会受损伤。
他小心将李思敏扶进棺材,未想煞髓蛙竟已在里头待着。
陈根生一时怔在原地,呆立了片刻。
心中当即明了,想来明珠已是老去了。
这傻蛙,约莫是被它的主子寻了回来。
陈根生望向李思敏怀中的古宝,念头刚动,便见这古宝未被她认主,竟化作镯子,自行缠上他手腕。
神识探入其中,里头只存着那千里长桥。
陈根生揪出棺材里的煞髓蛙,张口便骂。
“待多久了?你也配占着这地?给我进镯子里!”
“呱!”
此刻的煞髓蛙早已肥硕不堪,与公孙青的那只相较,仅体型有别,修为上却感觉不出任何不同,不知是四阶还是五阶。
“下次你还敢往这棺材里钻,别说是你主人护你,我也绝不会饶你,定要打死!”
他将煞髓蛙收进手环,随即望向天空。
俄顷之间,天上忽现一轮皓月,皎洁流光,恰似明珠一颗。
陈根生望之良久,复又失神,其胸中所想,难为人揣测。
“天道非全善亦非全恶,自有其盈亏。你本是良家好女,想来是有得来生缘分的。待他日再遇,我断不会负你。”
陈根生抹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