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陡裂,如锦缎遭利刃裁断,露出暗沉的缝隙。
那亘古巨兽将偌大头颅托出海面,海雾缭绕其周,更显身躯磅礴。
萤照屿残存修士,此刻尽聚于岛心,双目失神地凝望着那对遮天蔽日的玄色上颚。
这非术法相较,亦非刀剑相向。
这是人力难抗的天祸,是注定降临的灾厄!
是众生难逃的浩劫!
是凡人面对神明时,那种无力…
“跑!”
早已崩溃的修士们作鸟兽散,可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整座岛屿都在这怪物的阴影之下。
高天之上,云层之间。
李蝉单手提着一个人的后领,任由那人在空中手舞足蹈,双脚乱蹬。
“师尊真身在此!师尊显圣了啊!”
赵盼儿状若失魂疯魔,涕泪滂沱沾湿衣襟,脸上不见半分害怕。
唯有深入骨血的狂热,既变态也病态。
他伸着手,拼命想朝着下方那头巨物抓去,可他筑基期的修为,此刻却连御空都忘了如何施展。
“让我下去!我要拜见师尊!我要成为师尊的一部分!”
李蝉瞥了他一眼,松开手,赵盼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朝下坠落。
可下坠了不过百丈,一股无形的力量又将他托住,让他悬浮在李蝉的脚边。
赵盼儿对此浑不在意,只跪在虚空之上,朝着下方那具血肉巨兽,一遍复一遍疯狂叩首,额头撞得虚空似有震颤。
“师尊!师尊啊!”
“蜚蠊道君…… 绝不会错…… 师尊…… 徒儿在此啊!”
他兀自喃喃,泪水、涎水自嘴角蜿蜒而下,整个人沉溺于癫狂的臆想中。
李蝉不再理他。
只因那血肉蜚蠊,张开了它的口器。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四散奔逃的修士。
他们的护身法宝,他们的防御阵法,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人被从地面上硬生生撕扯起来,卷向半空,汇成一道由血肉和绝望组成的长河,没入口器之中。
紧接着,是岛屿上的建筑。
坊市、洞府、屋舍,连同地基,被整块掀起,在空中分解成碎石与木屑,被吞噬殆尽。
最后,乃大地自身。
萤照屿的坚岩、湿土,悉皆剥离崩解。
那头血肉蜚蠊并不是在进食。
他欲强缝整岛!
连同岛上众灵,入己之躯。
这才算血肉巢衣,施展大成!
当最后一块礁石也被吸入口中,海面上那巨大的漩涡开始急速收缩。
不过十数息的功夫。
海面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萤照屿,从这片海域,被彻底抹去。
李蝉一把抓住还在虚空中磕头的赵盼儿,身形一闪,消失在天际。
万丈深海处。那可噬岛屿的血肉巨兽,渐向下沉。
其间持续向内收缩、折叠。
末了。
堪比山岳的血肉巨物,重缩作小蜚蠊轮廓。